韓度承認,工部的工匠還是很不錯的,做工精益求精都有著自己的絕活。即便是工部的官員大多都有著一種工匠的氣質,行事作風簡潔乾練,沒有太多的官僚氣息。這也是工部的官員被人稱作賤的原因,意指他們出身低賤,讀書人染上了工匠的習氣。
但是這並不代表工部的工匠就能夠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將龍門吊做出來。開什麼玩笑呢,手藝歸手藝,思路歸思路,沒有思想做指導,再好的手裡都不可能將東西做出來。
韓度一點都不緊張,甚至早就料到了工部會來這麼一手,因此早就囑咐孫賢等人,要將關鍵的東西想辦法秘密隱藏起來。畢竟這個時代又沒有什麼專利和知識產權的說法,工部要是強行使用,哪怕是官司打到老朱麵前,恐怕他都會捏著鼻子和稀泥,最後讓自己吃了虧。
既然彆人不能保護自己的知識,那就隻能夠自己想辦法保護。
“秦大人儘管去做,若是能夠做出來,本侯正好恭喜秦大人。”
韓度一副你能夠做出來,就算我輸的態度,讓秦達非常不滿。工部要是能夠做出來,他就不會來求韓度了。正是因為工部嘗試了幾次,報廢了許多構件都不能夠成功,他才不得不來找書院和韓度想辦法。
秦達見韓度好不妥協,剛才的硬氣消失不見了,語氣軟了下來,歎息著問道:“侯爺,就不能夠再商量商量了嗎”
韓度搖搖頭,表示沒得商量。脫口而出道:“本侯也知道工部的困難,但正是因為如此,所有本侯才直接亮出最低價,沒有和大人討價還價。若是本侯堅持五千貫,就算是大人從三千貫開始討價還價,最後的結果不也是四千貫嗎”
既然秦達肯出三千貫,那就說明他的心裡價位就是四千貫,韓度現在並沒有多要。當然,也沒有少要。
點破秦達的心裡價位之後,韓度就開始賣慘,“說實話,雖然四千貫賣給你本侯也賺了你一點,但是絕對不多,也就是一兩百貫的樣子。我賣給傅雍的那三台,完全就是虧錢的。看似我賺了你的錢,但是當初造出這個東西的時候,書院也是耗費了極大的心血的。再說了,這往後我還要找人繼續改進技術呢,這些都是錢。
所有這件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夠賺到錢,弄不好還要虧點出去。”
也就是韓度耳聞目染過經濟社會商人之間的爾虞我詐,要不然換個大明人來,就算是餘承東這樣鑽到錢眼裡麵的商賈,也說不出韓度這些話來。
賺了十倍不止,卻被韓度給說成是賠本買賣,要厚顏無恥到什麼地步,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什麼虧本,什麼不賺錢的話,秦達是不信的。但是韓度這樣說了,卻讓秦達的心裡好受了許多,恍然之間覺得這四千貫的價格也不算貴,畢竟相比起其他人花五千貫才能買到,他已經賺了一千貫了嘛。
秦達不想再和韓度兜圈子,估摸了一下那些城池需要修建,那些宮殿需要用到這東西。張口直接說道:“本官要三十台,什麼時候能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三十台,又是一個超過十萬貫的大生意!韓度腦子裡靈光一閃,便計算出能夠從這筆買賣當中賺到十萬貫不止。
心裡樂開了花,但是臉上卻是分毫不為所動,好似真的沒有賺秦達錢似的。
“三十台的話,時間肯定會要久一些。”韓度沒有談論價錢,更加沒有說自己賺不賺錢,總算是徹底打消了秦達的疑慮。
這就是韓度的高明之處,每逢大事有靜氣。
“一個月。”秦達才不管韓度能不能做到,直接開口定下。
韓度豁然搖頭反對,“這不可能,一個月十台都難,根本不可能做到,要是大人堅持一個月的話,那本侯就隻能夠賣給你十台。”這次韓度倒是沒有那話誆秦達,而是一個月真的做不到。
見韓度說的如此堅決,甚至連生意都放棄了一大半,秦達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話,勉強退了一步說道:“好吧,那就兩個月,但是兩個月本官必須要拿到東西。”
“兩個月......時間還是太緊了。”韓度搖搖頭,見秦達一副再也不可能讓步的樣子,隻好連忙說道:“好吧,本侯讓人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在兩個月內做出來。”
韓度也怕再僵持下去,萬一秦達要是一生氣不買了,那自己豈不是到手的十萬貫都要飛了
在作的鼓點上蹦躂兩下就行了,沒有必要瘋狂的蹦迪。
......
老朱在得知秦達花了十二萬貫,從韓度手裡買三十台的時候,驚訝地愣住當場,連手裡朱批的墨汁滴落到奏折上都沒有發現。
秦達花了十二萬貫,向韓度買了三十台老朱倒不是覺得秦達一下子花這麼多錢是不應該的。秦達作為工部尚書,承擔天下營造,比這更多的錢他都一次性花過。
但是有韓度在裡麵摻和了一腳,老朱就覺得自己的錢,肯定是被韓度這個黑了心的賺走了不少。這不是老朱多疑,而是以前韓度的行徑惡劣。
當初工部要急需采買軍械,從花了十萬貫從韓度手裡采買五萬柄鋼刀,無論是誰都覺得工部這筆買賣做的太值了,就連老朱都是這個想法。可是後來事實證明,韓度在那筆買賣當中大賺特賺,要不是薛祥在工部名望極高,恐怕就有人會說他閒話了。
即便是如此,當初薛祥也是被這件事情給搞得灰頭土臉。也就是薛祥大度,不和韓度計較,要是換個心眼小的,都能夠記恨韓度一輩子。
現在韓度又來這麼一招,老朱覺得有必要找韓度來談談。
“來人,傳韓度進宮。”
紛紛完了之後,老朱才把注意力放在手裡的奏折上。看到一團紅色的墨暈出現在奏折上麵,蒼老的眉頭禁不住緊緊皺起。好在這團墨並沒有完全將字跡擋住,還可以連蒙帶猜的繼續看下去。
不過很快,老太監便接到下麵的人回來稟報,聽到消息的時候不禁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禦案上批閱奏折的皇爺一眼,沉吟一番,揮揮手讓小宦官退下。
老太監輕手輕腳走到老朱身旁,輕聲提醒道:“皇爺。”
“唔。”老朱頭也沒抬,繼續看著手裡的奏折。
老太監也不在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候著。
看完了奏折的老朱,想了一下,提筆在奏折上寫下幾個字,然後才抬起頭來。往丹陛下麵看了一眼,沒有見到韓度的影子。便側頭朝老太監問道:“韓度呢怎麼沒來”
“回皇上,去傳口諭的人回來說,鎮海侯病了。”老太監連忙再微微躬身。
“病了”老朱乾脆放下手裡的朱批,直勾勾的看著老太監問道:“昨天不還好好的嗎怎麼會病了”
“老奴不知,不過傳話的人回來說,是公主殿下告訴他的,並沒有說鎮海侯什麼病。”
這麼巧就病了昨天都還好好的,賺錢賺大發了,今天朕想要找他就病了......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老朱臉上浮起冷笑。
看了一眼禦案上的奏折,老朱頓時笑了起來道:“正好今日朕忙的差不多了,既然韓度病了,那朕便去看看他吧,免得他覺得朕對他漠不關心。”
“擺駕,去鎮海侯府。”
“是......奴婢遵旨。”老太監都驚詫莫名,可是他根本不敢違逆皇爺的旨意,隻能夠在心裡幫韓度祈求他自求多福。
......
韓度躲在家裡不敢見老朱的原因,就是他心虛。他的話可以蒙騙的了秦達,但是卻絕對蒙不了老朱的眼睛。
老朱派人來傳召他,不用想肯定是為了工部的事情。
雖然說拖著並不是辦法,但是能拖一天算一天。老朱每日那麼多事情,萬一兩三天之後他便忘記了呢
安慶看著韓度歡快的忙碌在燒烤架子麵前,手裡的燒烤串不斷的在火焰的跳躍下翻飛旋轉。油脂被通紅的火焰炙烤著,發出呲呲呲的聲響,讓人食欲大增。
安慶原本隔得遠遠的坐著,不過她耐不住心裡的好奇,不顧韓度身邊的煙熏火燎,也要上前問個清楚。“你這樣躲著父皇也不是辦法啊,難道你還能夠一直躲下去父皇既然想問你,那父皇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唄,難道父皇還會為難你”
韓度兩手像是彈鋼琴一樣,飛快的連續不斷的翻著烤串。側頭給了旁邊伺候的侍女一個眼色,讓她將盤子拿上來。
韓度將烤串放在盤子裡麵,端到桌子上放下,拿起一串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滾燙的油脂還在烤串上滋滋滋冒著細小的氣泡,濃鬱的香味隨著氣泡的爆裂散發出來。
見韓度吃的暢快,安慶也忍不住素手纖纖拿起一串嘗了一口。
韓度邊吃,邊說道:“說清楚哪裡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