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銳眯著眼,回答道:“三個縣組織民警,挨家挨戶的排查!”
“這……”楚陽道:“三個縣,近十萬戶人家,都要找一遍啊?”????如果真是這樣,那耗費的時間和精力是巨大的。
“不然呢?”羅銳反問。
楚陽點點頭,組織這麼大的排查範圍,不是他們說了算,也不是沙河縣能做的了主,也隻有辛苦基層民警了。
羅銳立即拿出手機,先打給趙明,但對方沒有接聽電話。
之後,他聯係了李農,把今天在平陽縣所調查到的線索詳細說了一遍,特彆是沙河縣和平陽縣幾起案子的不同點,以及懷疑兩個凶手作案的情況。
李農在電話裡歎息一聲:“行,我這就告訴陸局,他正和省廳那邊接洽,對了,羅銳,紡織廠的工人,我們已經開始篩選,要是找到了線索,我會聯係你。”
“明白。”羅銳掛掉電話,還不到幾秒鐘,電話鈴聲又響起。
他接起電話,趙明直接說道:“羅銳,我找人專業人士看過了,富康縣龍山鎮蘆葦蕩的遇害現場,通過對屍坑裡的植物生長情況,我們有了判斷。
因為蘆葦這種植物發芽期是4月上旬,展葉期5月初,生長期4月上旬至7月下旬,孕穗期7月下旬至8月上旬,抽穗期8月上旬到下旬,開花期8月下旬至9月上旬,種子成熟期10月上旬,落葉期10月底以後。上海地區3月中、下旬從地下根莖長出芽,45月大量發生,910月開花,11月結果……”
羅銳聽得一陣頭大:“趙主任,你直接說結果就行了。”
趙明是搞技術的,在日常工作中,當然是以精益求精為準則,對數據和實證特彆敏感,不過現在的發現,並不是要用到法庭上的物證,而是確定一個時間範圍。
當即,他總結道:“也就是說,我們推測轉移屍體的時間,根據蘆葦一年一生的生長情況,應該就在2000年左右。”
羅銳蹙眉道:“2000年?”
“還有啊,我們對采集回來的土壤,做了很詳細的鑒定,要是屍體腐爛後,凶手挖開屍體轉移,肯定會殘留微末的生物痕跡,但是我們並沒有任何發現。
也就是說,凶手在殺害第六名被害者孫英,他還沒等屍體完全腐爛的情況下,轉移了屍體,我推測時間應該是一到三天內,凶手回到了案發現場。”
羅銳頷首,之後又問道:“時間準確嗎?當時應該是冬天,氣溫極低,屍體的腐爛程度應該有所延緩……”
趙明打斷了他的話:“你錯了,土壤是有熱量的,而且埋屍地是向陽的位置,而且還靠近沼澤地,土壤不僅濕潤,也受到太陽的照射,微生物很活躍,對屍體的分解速度很快。
屍體本身沒有酸堿之分,但是,如果微生物腐蝕了屍體,分解有機物是會產生乳酸,使其帶酸性,並發出酸腐的臭味,如此以來,土壤裡就能檢測出來。”
“我明白了。”羅銳心裡湧起一陣悸動:“替我謝謝人家。”
趙明笑道:“人家也是跟我熬了一夜,這才得出的這個結論,希望能對這個案子有幫助。”
羅銳道:“那還真是幸苦了,隨便問一句,你請的高人叫啥名?有機會的話,我做東,請他吃個飯。”
“那倒不必,人家很忙的,對了,他姓江……”
羅銳挑了挑眉,把玉米芯子的事情給趙明講了一遍。
羅銳能聽見對方敲擊鍵盤的聲音。
趙明道:“羅銳,這確實是一個疏漏,我會在再找那位植物學家幫幫忙,有情況我再和你講。”
掛掉電話後,羅銳趕緊聯係富康縣的董建民。
孫英在2000年的1月22號深夜遇害,遇害當時,張小龍意外的看見了行凶場麵。
九年後,在他的指認下,警方並沒有在埋屍地找到被害者的屍體。
這就說明,凶手可能察覺到有可能被人發現了,所以他冒著風險,重回案發現場,轉移了屍體。
時間就在2000年的1月23號到1月26號之間,雖然趙明給出了一個極其精確的時間,但為了以防萬一,羅銳還是把時間稍稍往後延了兩天,也就是在28號之前。
董建民聽完後,熱情高漲,他還沒吭聲,另一個聲音問道:“羅銳,你能確定?”
這是陸康明的聲音,董建民應該是開著免提。
“陸局,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案子過去這麼多年,就算是翻山倒海,也得把孫英的屍體找到。”
“那是當然。”
羅銳點點頭:“另外,我還有一個猜測,轉移屍體的原因,除了凶手察覺到被人看見他行凶的場麵之外,可能還和被害人孫英有關……”
“又是熟人作案?”陸康明問。
羅銳猜測他對黃燕遇害的分析,李農應該是講給他聽了。
“不,我的意思是,孫英遇害的現場就在蘆葦蕩裡,離她的家很近,也有可能是凶手殺人時,不清楚她的家庭住址,把屍體埋在了被害人的家門前。
但是殺完人後,孫英家屬認為她失蹤,報了警,所以當時警方肯定有排查走訪,凶手知道這件事情後,怕埋屍地被人發現,然後轉移了屍體。
如果是這種可能的話,凶手為什麼能第一時間知道這個消息?說明他一直在留意警方的舉動,那麼凶手在2000年的1月22號左右,長期在龍山鎮逗留過。”
聞言,電話裡沉默了一陣,隨後,董建民問道:“那有沒有可能,凶手就是龍山鎮的人?”
羅銳沉吟道:“也有這種可能吧。”
電話裡又是一陣沉默,發生在世紀末,跨域世紀初的連環殺人案,排查難度之大,情況之複雜,真是他們沒有遇見過的,不僅如此,而且還出現了兩個殺人凶手,確實讓偵查的警方感覺到頭疼。
頭疼總比一籌莫展好,董建民做出了決定:“我馬上組織人員,排查當年的可疑人員,特彆是出現在蘆葦蕩附近的人。”
“行。”羅銳答應一聲,掛掉了電話。
……
……
回到龍山鎮,已是傍晚時分。
董建民幾乎是把富康縣所有的警力抽調了過來,不僅希望能找到2000年1月22號左右,出現在蘆葦蕩的可疑人員,更是希望能找到孫英的屍體。
以蘆葦蕩為中心,上百名警員、帶著十來條尋屍犬,向外輻射,已經搜尋了一整天,但依舊毫無所獲。
羅銳的刑事小組,也加入到尋屍的過程中。
凶手轉移屍體,肯定需要交通工具的。
要麼用的是轎車,要麼是摩托車,或者是三輪車。
案發時是2000年,轎車在農村還沒太普及,所以摩托車和三輪車是重點調查對象。
凶手要麼自己有摩托車、或是三輪車,要不就是借過彆人的。
這是一個重點的排查方向。
蘆葦蕩外麵就一條泥濘的土路,東西方向,東麵就是龍山鎮,西麵就是通往鎮子轄區的各個村子。
董建民的判斷,凶手肯定是往西走了,畢竟人煙稀少,地處荒僻,埋屍和拋屍都是很好的條件,至於沉屍,當然也有可能,不過村子裡沒有河流,隻有堰塘,但是每年的枯水期,堰塘都會乾涸,也容易被人發現。
水井倒是也有可能,但吃水的水井,要是吃出了異味,屍體早就發現了。
此時,羅銳站在泥濘的公路上,望向下方的蘆葦蕩。
蘆葦蕩裡還拉著警戒線,不允許無關人員進入,但是在警戒線外麵,蹲著三個人影。
他們背向沼澤,麵向埋屍地,在跟前升起了一堆火。
火光照耀下,孫英父母和弟弟的臉上,像是鍍上了一層明亮的金黃色。
天色昏暗,火越燒越旺,灰塵湧向傍晚的夜空,飄的很遠很遠。
陸康明走過來,努了努嘴:“是孫英的家人,在給她燒紙錢。”
一聽這話,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林晨怔怔地望向那堆火,以及不遠處的屍坑。
“如果她在天之靈的話,希望能幫我們找到她。”
陸康明笑道:“小林,咱們做警察的可不允許信這一套,要是真像你說的這樣,凶手殺了這麼多人,早就應該得到報應了。”
林晨撇了撇嘴:“陸局,這又不是迷信,屍體本身就指向了嫌疑人,要是孫英的靈魂真能帶我們抓到人呢?”
她話音剛落,一個民警跌跌撞撞的跑來,因為是泥濘路麵,所以他還摔了一跤。
他顧不上拍打膝蓋上的泥土,搖晃著手裡的手電筒,一瘸一拐的跑來,找到站在一旁的董建民。
“董局,有發現。”
董建民一愣,隨後匆忙問道:“什麼發現?”
民警喘著粗氣,回答道:“屍體,找到屍體了!”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愣住了。
陸康明咽下一口唾沫,問道:“在哪兒發現的?”
“據搜索隊的人說,是沙河縣的警犬找到的,在兩公裡外的一處山洞裡,但不知道是不是孫英的屍體。傳回來的消息是,山洞裡一共有三具屍骸!”
林晨睜大了眼睛,望向蘆葦蕩裡的火堆……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不自覺的往羅銳的身邊靠了靠。
火越燒越旺,升騰起的氣流,把一張燃燒著的黃紙抬高,隨著風一吹,飄向了更廣闊的沼澤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