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貞吉頭戴烏紗,一手在前提腰帶,一手背至身後,輕搖官步跨出官轎,抬頭皺眉看向督糧道署衙門內。
“張閣老可是在裡麵等久了?”
趙貞吉開口詢問了一聲。
衙門門房殷勤道:“回撫台的話,張閣老已在問泉亭獨自觀雨許久。”
已在,獨自,許久。
趙貞吉的眉頭不禁動了動,抓住了門房話裡的幾個關鍵詞。
他如今是南直隸巡撫,戶部侍郎。
如今張居正代表朝廷,行欽差之權南下蘇州、鬆江兩府督辦差事,地方上棉農隱有對抗之意,他這位南直隸巡撫便不得不快馬趕來應對。
知道了張居正今日在乾什麼,趙貞吉腳下不停,趕忙從身邊人手中搶過雨傘,親自撐著雨傘就讓問泉亭趕過去。
督糧道署衙門前身是從環秀山莊改建過來的,占地遠不如蘇州城裡其他私宅園林麵積大,僅有三畝。
趙貞吉心中帶著些忐忑,穿堂過巷,不多時便已經能看到假山林木中間的問泉亭。
“南直隸的人是都死光了嗎?”
“還是說南直隸上上下下都爛了!”
正在這時,趙貞吉便聽問泉亭裡,傳來一道憤怒的嗬斥聲。
他當下心中便是一跳,每一次踏出的腳步聲更大了一些。
等到了亭外,未曾收傘。
趙貞吉便已經躬身頷首,高呼道:“下官趙貞吉,請見張閣老。”
趙貞吉沒有挪動腳步,一直撐著傘站在問泉亭外。
亭子裡。
張居正似乎是在雨聲中聽到了來人,腳步快速的走了過來,一眼看到趙貞吉後,臉上立馬露出笑容。
“及時雨可算是來了!”
張居正渾然不顧亭外的雨水,走出亭子,一把拉住趙貞吉:“孟靜兄快快進來避避雨。”
趙貞吉卻是心中一沉。
“張閣老言重厚愛。”
他小心翼翼的將雨傘歪向身後,跟隨在後麵的侍從立馬接過雨傘。
進了亭子後,趙貞吉便立馬順勢輕拂張居正的手臂:“張閣老淋雨了,切莫注意,萬可敢受了涼。”
張居正依舊是麵含笑容,隻是深深的看了趙貞吉一眼。
這位南直隸巡撫,當真是渾身不粘啊。
要說大明朝,誰最會打太極。
那便是自己眼前的這位南直隸巡撫趙貞吉了!
張居正卻是笑著將趙貞吉拉到亭中石桌前:“剛剛沏好的茶,隻是今年雨前還要些日子,孟靜兄多多包涵。”
張居正表現的很是熱情客氣。
但他越是這樣,趙貞吉心中便愈發沉甸甸的。
“張閣老此次肩負皇命,身為欽差,駐抵蘇州多日,下官一直忙於公務,未曾前來拜見,還請張閣老海量。”
張居正淡淡一笑,為趙貞吉倒了一杯茶:“孟靜兄以戶部侍郎領南直隸巡撫,責任重大,乾係國朝半壁江山稅賦財政,理當是公務繁忙。”
見張居正依舊是在說著熱絡話,卻隻字不提要害,趙貞吉便是連眼前這口茶都沒有心情喝了。
趙貞吉麵露惶惶,開口道:“都是為朝廷辦事,為陛下分憂,張閣老此次南下,更是為國策而來,東南地界,還得靠張閣老了。”
這是準備不插手如今蘇州府、鬆江府這攤爛泥局麵的意思。
張居正卻哪裡會給趙貞吉這樣的機會。
他抬眼看向趙貞吉,將那隻還冒著熱氣的茶杯,向著趙貞吉推近了一些。
“孟靜兄說的好!”
趙貞吉有些詫異的抬頭看向張閣老。
自己說什麼就好了?
張局正卻是笑眯眯的說道:“我等都是為朝廷當差,為陛下分憂。這一遭我南下東南,所辦國策之事,有孟靜兄這句話,我便徹底放心了!”
趙貞吉徹底傻了眼。
自己雖有不粘鍋的稱號。
可他張居正,怕不是狗皮膏藥吧!
……
求月票推薦票
老爺們多評論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