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當真是有改製一說,則不可輕言。若隻是於鹽政餘鹽一事上,有所新策,用以彌補鹽政積弊,提振鹽課歲入,陛下和內閣覺得可行便行之,若不可行便廢之。”
老嚴頭現在心中那是一團亂了。
但到底是在內閣首輔位子上待了幾十年的人,看似一番和嘉靖的奏對,卻又是在提醒大孫子。
不要提改製!
隻說新策!
嘉靖現在也很頭等。
所為祖宗成法的強大,他當年可是親身經曆過一遍的。
但若是嚴紹庭提到的餘鹽一事,真的能為朝廷帶來更多的鹽課歲入呢?
剛有這個念頭,嘉靖便在心中連連搖頭。
這不是錢糧的問題了。
可是他又想到嚴紹庭今年給朝廷弄來了數百萬兩銀子,以及定下以後每年都能為朝廷帶來千萬兩收入的良策。
嘉靖此刻心中便猶如多了一隻貓,正在不停地撓著他的心。
“嚴閣老所言極是。”
又是這一句,所有人都極為熟悉的言論。
嘉靖將鍋扣在了嚴嵩的頭上,卻也算是認同了讓嚴紹庭繼續說下去。
嚴紹庭則是眉頭皺緊。
他直到大明文官們慣用的所謂祖宗成法不可改,到底是怎樣的。但沒有想到,自己隻是剛剛提出一點餘鹽的事情,就能立馬引來這麼大的反應。
這些人,防範更改所謂祖宗成法的敏感度,當真是不低啊!
嚴紹庭低下頭。
“回稟陛下,臣未曾言要更改祖宗成法,也未曾言要改製。”
這句話,他說的很慢。
表明態度,自己並不是在改製。
同時也在重新整理自己心中思考的問題。
果然。
在聽到嚴紹庭的回答之後,嚴嵩整個人都送了一口氣。
帷幔後的嘉靖也是同樣的放下心。
徐階卻依舊是精神緊繃,唯恐嚴紹庭會在接下來的話裡鑽空子挖坑。
打量了一眼眾人的反應後。
嚴紹庭才繼續開口。
“臣複閱國朝鹽政,國初朝廷委官稽考,以四百斤為一引,官府給米一石與鹽戶,亦可以最低米價為準,兼給錢鈔,用於鹽戶工本。”
“而後,朝廷漸漸取消給米,而全給錢鈔為鹽戶工本,至洪武十七年,兩淮、兩浙鹽戶工本為每引給鈔兩貫五百文,亦是不少。然,國朝錢鈔至今,貶值無數,錢鈔給支卻不增,鹽戶工本收益銳減。”
“其後,鹽戶為增添家用,產鹽增多,超過朝廷定額鹽課鹽引數目。於是,餘鹽出現。以致朝廷正鹽以外,另有掣割餘鹽、殘鹽、零鹽、所鹽種種。”
“洪武初年,朝廷規定,勤灶有餘鹽送場司,二百斤為一小引,給米一石。其鹽召商開中,不拘資次給與。而那時正額鹽給工本米一石,餘鹽乃正鹽兩倍,鹽戶競相繳納餘鹽於鹽務場司。”
“正統二年,定餘鹽一小引給米麥二鬥,僅有洪武朝五分之一,鹽戶再難繳納餘鹽於場司,我朝至今屢禁不止的私鹽,便自此時猛然激增,再不複還。”
“彼時,朝廷察覺餘鹽變為私鹽,正統十三年又令,兩淮運司餘鹽每一小引複給米麥一石,以圖斷絕餘鹽私通為私鹽。”
“然其後無論朝廷如何推行新策,卻已再難扭轉朝廷正鹽難銷,餘鹽泛濫成私鹽,官鹽價高質殘、私鹽價低質優的局麵。”
陳述朝廷鹽政之變化,鹽課銳減之成因。
嚴紹庭也不忘看向拿著祖宗成法不可改的話壓自己的徐階。
他開口道:“徐閣老方才言則罪於臣以祖宗成法不可改。臣卻不明白了,為何太祖朝餘鹽給米麥一石的祖宗之法,到了正統朝便隻剩二鬥,可有破壞祖宗成法之嫌?”
大明鹽課崩壞。
成因有很多,正鹽荒廢,餘鹽興盛,私鹽猖獗,種種原有方才導致如今,本該歲入千萬的鹽課,隻餘百萬而已。
嚴紹庭的眼神變得不太好看,少了往日即便在這聖前爭論,也無有人身攻擊的舉動。
但現在,他真的對徐階這種開口祖宗成法的言論。
厭惡至極!
徐階麵對詢問,卻是閉口不言了,隻當自己是尊雕像。
見徐階不說話。
嚴紹庭目光一凝:“徐閣老,還請閣老為下官斧正!”
又是熟悉的一句話。
徐階臉色鐵青。
他完全不懂,這小子怎麼就對鹽政上的事情知曉的如此清楚。
乃至於洪武朝鹽政之策,以及後來各朝鹽政之策,都了然於心。
而麵對著不開口回答的徐階。
嚴紹庭則是轉頭看向帷幔後的嘉靖。
“徐閣老言臣破壞我大明祖宗成法。”
“臣要問徐閣老,太祖鹽政之規定,曆朝更改,乃至本朝陛下肩負社稷以來,也屢有鹽政新規,難道皆為破壞祖宗成法?”
“陛下,臣請陛下降口諭,徐閣老答臣下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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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