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一日,從湖廣安陸踏進北京城的他,也是銳意昂揚。
可是後麵所發生的一切,也讓他如同此刻的嚴紹庭一樣,滿是憋屈,無處可說。
但是呢。
嘉靖也想到了嚴紹庭剛剛所說的前宋熙寧新政,一等宋哲宗上位,重用司馬光,便新政全無。
嘉靖心中不由的多了幾分感慨。
自己如今又剩幾載歲月。
便是自己如今尋了改製革新,可等大明朝的新帝即位,自己所行革新,又能否存留下來?
若到時候一紙廢黜。
豈不是在說,自己所行革新,實乃荒唐事?
便是自己那時已經駕崩就陵,卻也要背上一個罵名。
嘉靖的眼裡閃爍著幾道精芒。
他看向嚴紹庭,長長一歎。
“讓愛卿受委屈了。”
“起來吧。”
嚴紹庭雖然明知結果,但聽到這句話,終究還是心中暗暗一歎。
老道長終究還是不敢改製革新。
在他看來,自己如今言及革新,是為了忠君報國。
那委屈,自然就是他嚴潤物受了。
嚴紹庭拱手起身,頷首低頭:“臣不委屈!臣隻是不願陛下受辱,不願我大明江山,祖宗社稷,陷入絕境。”
嘉靖擺了擺手。
“愛卿所做亦是甚好,不必自責。”
“朕……”
嘉靖有些猶豫,目光在殿內掃過。
隨後,他才接著開口出聲。
“方才你多有言及曆朝變法,引之本朝,雖……但於改製革新之事,想來心中定是已有腹稿。”
好奇。
嘉靖雖然不願意推行革新,但終究還是好奇,想要知道嚴紹庭所準備的革新改製,又到底有哪些。
嚴紹庭也是愣了一下。
怎麼著。
你老道長不願意革新,還要聽一下我的革新之法?
這不是白嫖嘛!
但自己這些時日在朝中所經曆的,加之一點點整理出來,加之借鑒後世之法,所總結的那些革新之法,卻還是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但嚴紹庭卻不打算說。
甭管是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火耗歸公,還是文武吏治、重整京軍、開海行商,更不要說取消功名優待、取消宗室特權、改革選官製度。
哪一條現在說出來。
自己和老嚴家,都可以準備好打包行囊,一起滾回江西老家了。
不過自己今天在老道長這裡大演一番,除了訴苦,可不就是為了能弄點好處。
嚴紹庭覺得自己剛剛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就看老道長有沒有這個覺悟了。
但現在老道長又想知道革新之法,總不能什麼都不說。
嚴紹庭三思之後,方才緩緩開口,以求能稍稍滿足一下老道長修道之餘的好奇心。
“回稟陛下。”
“臣在朝為官時長,可當差做事日短。臣不敢在聖前胡言通曉天下萬事萬物利弊,更不敢言臣一人便可儘言革新改製。”
“陛下問策於臣,臣隻能答,若行改製革新,首在吏治。不論今歲浙江、南直隸增產絲綢所生諸事,亦或京中軍需貪腐事,再或今日所生兩淮巡鹽之變,都在吏治。”
“吏治清明,則新政革新之法,方能上行下效,無有阻礙,可得政通人和。”
嚴紹庭想到了老高當上內閣首輔後,便揮動手中大棒開啟的吏治整頓,而後延伸到老張登臨首輔之位,推行的考成法。
不過這玩意的核心,是在督促地方官員完成朝廷製定任務的。
最重要是征收賦稅。
法子可行,但卻忽視了百姓。
若是再加上民生事項,將地方百姓生機水平加入到考成法之中,方才能算是完善的。
嚴紹庭抬頭看了一眼老道長。
這事似乎是可以說的。
但是。
老道長不配!
嚴紹庭當即轉口道:“吏治清明,而後方可推行新政。如行經濟,富裕國家,當穩固百姓農耕,更要重於商賈之術。
“百姓錢糧能有幾何,蓋之於商賈,皆為富可敵國。我朝初定之時,乃是為了憐惜天下百業,方才農商賦稅甚低於前宋。
“而今我朝國祚已有二百年,民間商賈無不豪奢,在外粗布麻衣遮掩,在家便是綾羅綢緞。若是為一方豪強,則麵官府,亦是僭越橫行。
“朝廷勵商賈,雖不能強奪其資,斷其根基,毀於商業,卻定要嚴查商賈,以巨稅終之!
“臣有估量,若重之商稅,上下貫徹,假以時日,國庫取之商賈之財稅,定是遠超於百姓農耕之財稅。”
有明一朝,真的就是一個畸形的經濟製度。
原本開國的時候,確確實實是為了休養生息,大多行業都是無稅或是少稅的。
商業僅僅隻有三十稅一。
到後來甚至就連這三十稅一都無法征收上來。
錢到不了朝廷手裡,軍隊短缺錢糧。
國家滅亡了。
那些士紳商賈,也不過是轉身一句頭太癢。
割發而跪。
依舊富貴。
可謂無恥至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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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