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眉頭跳動,語氣卻放低,也變得更加陰沉:“你是說,嚴嵩和嚴家過去貪了朕的這些銀子?”
陸繹趕忙叩首:“陛下,嚴閣老和嚴家,是被下麵人冒用其名,並未從中謀取私利。這一次鄢懋卿從兩淮收上來的九百萬兩錢鈔財貨,也並未有一兩銀子是進了嚴閣老府上。”
陸繹說完之後低下頭,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這一切其實都在計劃之中。
借著這件事,將嚴家和過去那些朝堂官員做一個切割。
至少。
是要在皇帝這裡,有做出切割的意思。
即貪的不是嚴家,而是下麵那些人過去假借大明首輔的名義,去貪墨錢糧。
這一次嚴閣老一家都病倒了。
於是那些人找不到名頭了,就轉而找到了徐璠。
這一切,就很合理了。
嘉靖手掌撐著膝蓋,滿臉猙獰,左右轉眼。
“是了!”
“是了!”
“九百萬兩的銀子,四百萬都叫鄢懋卿和徐璠吃進去了!”
但是很快的。
嘉靖就再次看向陸繹:“那以前呢!以前的銀子呢!”
陸繹低頭道:“回陛下,兩淮兩浙的鹽課銀子,從太祖爺到成祖爺,每年都能收上千萬的稅。此後一年比一年少了,有些部分是轉調給南京那邊充作公用,但如何也不能像前些年一樣一年隻收一百多萬兩。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兩淮兩浙那些管著鹽課的衙門和人,錢被他們一層一層的都貪了,還有那些鹽商參與其中,合起夥來上下其手,鐵板一塊。
若是派人去查,那自然是一兩也查不出來,這一次鄢懋卿去了,自然知道銀子在哪裡,他逼著兩淮管著鹽課的官員和那些鹽商,自然就能將過去他們貪走的銀子逼出來,帶回京中。”
在陸繹開口解釋的時候。
跪在道台前的呂芳,則是低頭看了一眼他。
呂芳目光轉動,又看向正處於盛怒之中的皇帝。
嘉靖眉眼不停顫動道:“朕的錢!朕的錢!他們上下其手,若是這些銀子收上來了,朕何至於還要靠向人家討飯來過日子!”
“現在沒有人能靠得住了!”
“就連他徐階,平日裡一副忠心耿耿清流表率的樣子,如今他兒子也背著朕,和鄢懋卿分走四百萬!”
心中一團怒火,正在熊熊燃燒。
嘉靖目光不斷的看向四周。
神色變得詭異起來。
他忽的停下所有的動作,看向了陸繹。
“你剛剛說,過去的銀子都是被兩淮管著鹽課的衙門和鹽商串通沆瀣一氣,上下其手貪墨了。”
陸繹點頭:“回陛下,是這樣的。”
嘉靖轉頭看向呂芳:“呂芳,朕還能信你嗎?”
呂芳趕忙叩首,抬頭後說道:“奴婢這輩子就伺候著主子爺,主子爺說什麼就是什麼,主子爺是大明的日月天,也是奴婢的天。”
嘉靖眼神陰沉:“那你說,事情是不是和陸繹說的一樣。”
呂芳在剛剛聽完陸繹所說的後。
其實就明白了如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開口道:“朝廷在兩淮的鹽課,如何也不可能隻剩下每年一百多萬兩的稅收。陸僉事說的,兩淮管鹽的衙門官吏和鹽商,上下其手貪墨鹽課銀子,確有其事。
而地方上的人,往往又都喜歡假借上官的名頭行事,這些年定然也是有借嚴閣老的首輔之名去行事的,這一次嚴閣老一家病倒,鄢懋卿便將四百萬兩的銀子分給自己和徐璠,正好就能說明事情了。”
將嚴閣老一家摘出來嗎?
呂芳覺得這件事,當下的局麵,並不是不能做的事。
畢竟,這一次徐璠從鄢懋卿手上拿走三百萬兩。
是不爭的事實。
而嚴家拿錢了嗎?
沒有!
甚至今日還將昌平治民富民之法拿出來了。
孰忠孰奸。
已經清清楚楚。
更何況,呂芳記得清楚。
很久之前,主子爺就已經對嚴紹庭說過。
嚴家過去便是有過錯的行為,也隨著從年初開始就不斷送進宮中的七百萬兩銀子,一筆勾銷了。
嘉靖卻又幽幽問道:“那徐階呢?他這個當爹的,知不知道?”
皇帝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審視和殺氣。
呂芳開口道:“想來是沒有的,不然今天徐階也不會在陛下麵前說那五百萬兩銀子的事,末了還要請陛下嚴懲鄢懋卿及一應……一應涉及此事的人……”
嘉靖點了點頭。
呂芳說的不無道理。
而他的目光,則是重新看向了陸繹。
想到了剛剛陸繹所說的話。
兩淮管鹽的衙門官吏和鹽商,上下盤剝貪墨鹽課稅銀。
嘉靖不由就想到了當初。
也是在這萬壽宮中。
正是嚴紹庭,喊出了要變革兩淮鹽政製度的話。
嘉靖不由點頭道:“是了是了!嚴家定然是已經察覺到過去有人假借他們家的名頭貪墨鹽課銀子,所以當日才會與朕說要改製鹽政。”
說著話,嘉靖緩緩站起身,臉色不斷的變化著。
“是了!”
“是了!”
“也隻有如此,嚴嵩剛剛才會不假思索,同意嚴懲鄢懋卿。”
一個貌似合理的邏輯,在嘉靖的腦袋裡形成了閉環。
他猛的抬起頭看向外麵。
揮手指向殿門外。
“去!”
“現在就去!”
“去嚴府,去內閣,去找嚴紹庭!”
“叫嚴紹庭來!”
“叫嚴紹庭來!”
“朕要見他!”
“朕現在就要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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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