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便將手中的賬簿重重擲在禦桌上,發出巨大的悶響聲。
“嚴紹庭,伱敢欺君!”
嘭。
嚴紹庭應聲跪在了地上。
他卻故意不曾控製身子,整個人向前一傾,險些就是一個平地狗吃屎。
但他卻是露著手忙腳亂的,跪直了身子,抱緊雙拳。
“臣從不敢欺君。”
“但陛下若要降罪於臣,臣亦不敢自辯!”
見著嚴紹庭這幅狼狽模樣,嘉靖哼哼了兩聲,踱著步子走到道台上,滿臉疲倦的側臥在了道台上。
他看著臉色確實有些蒼白的嚴紹庭,不由的皺眉擺擺手。
“滾過來吧。”
嚴紹庭則是咬緊牙關,跪了過去。
到了道台前一直跪在這裡的陸繹身邊,還不忘忍痛咳嗽了幾聲。
嘉靖眉頭不由皺起,歎息一聲。
“起來吧。”
“都起來吧。”
“站著回話。”
“莫要擱朕這裡再病倒了……”
嚴紹庭當即拱手:“臣……咳咳……謝陛下。”
說完之後,便順手按在陸繹的肩膀上,勉勉強強的站起了身。
隨後,陸繹和呂芳也站了起來。
嘉靖抬頭看向站在麵前,臉色蒼白,額頭甚至都已經滲出汗水的嚴紹庭。
他眼底閃過一道精芒。
隨後卻是滿臉陰沉,語氣幽幽道:“朕要殺人!”
咯噔一下。
呂芳和陸繹兩人,齊齊抬頭看向想要殺人的皇帝。
嚴紹庭則是眉頭微皺,正色道:“陛下要殺何人?要如何殺?是以大明律殺之,還是以聖旨殺之?是發中旨,還是明發聖旨昭告朝廷?”
麵對皇帝突然的詢問。
嚴紹庭卻是一板一眼的回答著。
似乎。
他真的在思考,要如何完成皇帝要殺人的任務。
而故意為之的嘉靖,亦是神色一愣。
這小子……
出乎意料啊。
嘉靖則是將陸繹呈上來的奏本,順手丟到了嚴紹庭麵前。
而他則是清冷開口道:“你和你祖父推舉的這個鄢懋卿,趁著南下巡鹽,從兩淮收上來九百萬兩的錢鈔財貨,但隻交了五百萬兩給朝廷,餘下全都私分了。朕要殺他!朕要殺這些分了銀子的人!”
嚴紹庭眉頭皺緊。
老道長現在這一出,確實有些出乎自己的預料。
過去這位爺不是一直都讓下麵人猜的嗎。
怎麼今天這麼直截了當,就說要殺鄢懋卿,要殺所有分了銀子的人。
難道又是個謎題?
嚴紹庭心神戒備,未曾拿被丟到自己腳邊的奏本,而是緩緩開口道:“回稟陛下,當初是因為朝廷虧空嚴重,國庫空虛,所以才定下了巡鹽兩淮,收繳過往拖欠鹽課稅銀的事情。
“那時候,因為鄢懋卿有巡鹽經曆,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臣與祖父方才會因事而推舉鄢懋卿南下兩淮巡鹽。
“這一次鄢懋卿亦是奉召帶著財貨回京述職,此人回京之後便上了拜貼給臣家,但臣等那時候正抱病在家,且也有聽聞,當初兩淮急報的事情,鄢懋卿似乎確有不法。
“也正是因此,今日聖前奏議之時,徐閣老說要嚴懲鄢懋卿,臣與祖父並未反駁,且附議必須嚴懲不法,追究兩淮地界鹽務衙門官吏瀆職之罪。
但臣與祖父當初推舉鄢懋卿,確也有識人不明之嫌,若朝廷有所誹議,陛下要懲治臣與祖父,以正視聽,臣與祖父也絕不自辯,陛下聖明,一切皆為聖裁,一切皆定有因果。”
嚴紹庭很小心的說著這番話。
腦袋裡不斷的搜刮著思緒。
十之**,都是真話。
隻有那十之一二,是沒有說出來的假話。
比如。
嚴家過去有沒有收受賄賂,對鄢懋卿此人秉性到底知不知曉。
嘉靖則是目光長久的審視著嚴紹庭,而後又看向陸繹和呂芳。
好半天之後。
嘉靖這才點了點頭。
想來事情大概就是如他們三人所說的一樣了。
嘉靖緩緩移動視線,看向被扔到嚴紹庭腳邊的奏本,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你要不要看看那上麵都寫了些什麼?”
嚴紹庭躬身點頭,彎腰伸手,去拿被扔在地上的奏本。
而嘉靖卻又忽的開口道:“朕覺得,還是先不殺鄢懋卿這個奸佞,先命詔獄嚴刑審問,看看他背後到底都有哪些人拿了朝廷的銀子和好處!”
嚴紹庭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才將地上的奏本拿在了手上。
小心翻開奏本。
嚴紹庭仿佛是第一次看到這份奏本一樣。
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看下去。
在這一過程中。
他的臉色不斷的變化著。
最後,更是滿臉驚恐。
他抬起頭,滿臉不可思議,隨後肩頭一顫,便在嘉靖的注視下,又跪在了道台前。
嚴紹庭雙手合起奏本,小心翼翼的放在麵前。
隨後,他叩首伏地。
“陛下先前說,要殺鄢懋卿,殺這一次分了銀子的人。”
“陛下是要殺徐閣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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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