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就笑著擺擺手:“糊塗小子!殺伐之道,人命關天,豈是伱做臣子的能決斷?”
嚴紹庭憨憨一笑。
“是孫兒糊塗了。”
見大孫子點頭應是。
嚴嵩這才嗯了一聲,走在前麵:“咱們去見見徐閣老吧。”
前廳。
等了許久的徐階。
終於是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嚴嵩、嚴紹庭祖孫兩人。
“閣老!”
“嚴侍讀!”
徐階站起身,抱拳躬身,低下了頭。
嚴嵩則是由嚴紹庭攙扶著,停在了徐階麵前。
老嚴頭伸手一把托住徐階的手臂,搖頭道:“我與少湖同在朝中為官,同在內閣做事,家中不必如此多禮。”
說著話,嚴嵩順勢將徐階送回到位子上。
而後才繼續由著嚴紹庭攙扶著,坐在了主位上。
嚴紹庭則是持手,伺候在老嚴頭身邊。
徐階看著這對祖孫,心中五味雜陳。
羞辱,懊惱,後悔。
自己和嚴家鬥了大半輩子,近兩年眼看著已經快要將嚴家鬥倒了。
可是忽然好似是一夜之間。
嚴家成了大明朝的忠良人家,且愈發堅挺,不光是在皇帝麵前更受寵信,就連朝中和士林,也對其漸有改觀。
而讓他懊惱的是。
這一次密雲之事,嚴家可以說是很地道的,沒有動任何的手腳。
甚至於還出人意料的將昌平之法的條陳無有要求的貢獻了出來。
而這。
也是讓他倍感羞辱的地方。
老對手沒有動半點手腳,自己的兒子卻亂了陣腳。
而徐階的後悔,則是因為近來似乎一直隻盯著嚴家,盯著嚴家在朝堂之上的動向,而忘了管教兒子。
嘭的一聲。
一陣複雜情緒在心中流淌的徐階。
竟然是當著嚴嵩和嚴紹庭的麵,徑直的跪了下來。
徐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嚴紹庭瞪大雙眼,看著竟然能當著老嚴頭和自己的麵跪下來的徐階。
這位,為了兒子,當真是豁出去了啊。
嚴嵩亦是眼神一陣流波閃爍,心中無聲一歎。
“少湖這是做什麼!”
“紹庭,快去將徐閣老扶起來!”
嚴紹庭點點頭,走上前彎腰伸手。
卻被徐階一把攔住。
隨後,徐階就這麼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抱起雙拳。
“求閣老出手,救救我那不成器的逆子!”
“那逆子初任順天知府,又恰逢京師大雪成災,被堵在了密雲縣境內。”
“卻不知那密雲縣上下,早已沆瀣一氣,要趁著大雪封路,意欲行殘暴之舉,圈占百姓田地,致使無數百姓凍死野外。”
“驚聞噩耗,我便趕赴密雲,以內閣大臣身份,斬殺密雲縣令及有關人犯,平息密雲百姓怒火。”
“隻是我那逆子,即便剛剛上任順天知府,卻也是治下範疇,下官犯事,上官亦有連帶失察之罪。”
“而今,我已將那逆子鞭撻百鞭,稍後便帶去西苑,交由陛下聖裁。”
“還望閣老垂憐同為人父的徐階,寬恕那逆子的過錯,在聖前為那逆子說兩句好話。”
嚴紹庭眼瞼收縮,無聲回頭看向老嚴頭。
其實按照徐階這番跪地痛言,隻是希望嚴家在這件事情上能不說話。
至於說所謂的在聖前為徐璠說兩句好話的事情。
人家前麵都說了,一切交由皇帝聖裁。
而理由人家也準備好了。
徐璠剛剛上任順天知府,底下人乾什麼他不知道,他在密雲也隻是因為大雪封路。
最多最多。
不過就是個失察的過錯而已。
但真正要命的是。
徐階那句同為人父。
他跪了。
但他還在要挾嚴家。
若是嚴嵩和嚴家今天在聖前趁機彈劾徐璠,那麼徐璠若是死了。
日後徐階就會盯著嚴家的子嗣下手。
不死不休。
嚴嵩自然也品出了徐階這番軟硬並施的話語。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階。
嚴嵩歎息一聲,緩緩起身,搖搖晃晃踱著步子的走到了徐階麵前。
他一手撐著膝蓋,伸出另一隻手拉住徐階。
“你我在朝多年,雖然偶有政見不同。”
“但說到底,都是為了陛下和大明的江山社稷。”
“快快起來吧。”
“既然你都說了,事情是下麵人做的,那陛下定然能聖明裁奪。”
這話。
基本就是順著徐階的意思說出來了。
嚴家在這件事情上。
閉嘴不言。
徐階暗暗鬆了一口氣,順勢站起身。
又抱拳躬身,就要出口感謝。
但是嚴嵩卻已經是笑著說道:“不過啊,少湖你也是莽撞。未有旨意,怎麼就能先行問斬密雲官吏人犯?此舉怕是與禮法規矩不合,還是要注意些,莫要被禦史言官們上疏彈劾此事。”
說完之後,嚴嵩便麵含笑容的鬆開了徐階。
回頭看了一眼嚴紹庭。
“走吧,備好馬車。”
“隨徐閣老一同入宮麵聖。”
…………
月票推薦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