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這時候卻是笑笑。
而後在徐階的注視下緩緩站起身。
張居正舉臂拱手:“先生教導,學生自當銘記於心,亦如過往,絕不敢忘,所思所行皆為我大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說完之後。
張居正又後退一步。
他再次開口道:“今日學生登門,便是為了看一看先生,既然先生身體依舊康健,學生心中也就能放心了。”
說完這句話。
張居正再一次後退一步。
他依舊是舉臂拱手。
“既然先生無恙,學生不敢叨擾先生休息,這就告退。”
看著眼前這個好學生。
徐階臉色平靜。
他嗯了一聲,便低下頭為自己續上了一杯茶。
而張居正也不再多言,緩緩退後,一直到了屋門前,方才轉身開門離去。
許久之後。
徐琨看著虛了一杯茶,卻始終未曾送入嘴中的父親,這才猶豫著轉身,將那屋門合上。
正當他合上屋門,轉過身。
卻聽裡麵嘭的一聲。
隻見徐階已經是滿臉怒色,桌案上那杯剛剛續上茶的茶杯,已經被他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而在他對麵。
本是給張居正的茶杯,裡麵的茶湯已經涼了。
不再有熱氣冒出。
徐琨趕忙上前。
“父親。”
徐階滿臉陰沉,望著那杯不曾張居正動過的茶杯,冷哼一聲。
“豎子!”
“不足預謀!”
徐府外。
走出來的張居正,在幕僚師爺擔憂的目光注視下,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重新緊緊合上的大門。
他轉身衝著師爺吩咐道:“派人親自去徽州府找海瑞,替我帶幾句話給他。”
幕僚師爺雖然不知自家老爺要做什麼,但看著老爺的臉色不大好,便立即點了點頭。
隨後。
兩人這才上了馬車,往順天府衙回去。
往後的一段時日。
京師算是相對安靜了下來。
朝廷裡,有關於變法派、守成派的爭論還在繼續,有關於徽州府那邊人丁絲絹稅課到底如何歸屬的問題也有不少人還在議論。
於是乎。
吏部那邊,謹遵考成之法的規定,在一日之間奏請開革了八名官員後。
有關於徽州府的議論,在朝中便戛然而止。
但變法和守成的爭論,依舊持續。
而朝廷要清查天下各道人丁戶籍的事情,也開始伴隨著整飭吏治,一並下發到兩京一十三省。
這兩件事情都需要長期的掌握和執行,並非是一時間就能取得效果的。
而在推進過程中,誰也說不好究竟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故。
至於說遼陽副總兵官黑春戰死殉國。
朝廷這邊也給了相應的追封和蒙蔭。
隻是遼東實在太遠,隻要沒聽到敵人打進來的消息,朝廷對此邊牆上死了人的事情,也不過是感歎一句,又是一個悍將舍生取義了。
但無人知曉的地方。
因父親戰死殉國,而蒙蔭加封為都指揮使的黑春之子黑雲龍,在五軍都督府的調令下,一躍就轉變成了京營的人,接令之日便要即刻赴京就任。
而就在所有人都進入到一種默契的激烈又相對平靜的朝局時光中的時候。
忽然之間。
吏部那邊爆出來,工部在吏治上有舞弊貪墨現象。
隨著調查的深入。
工部賬目上越來越多的漏洞,也被查了出來。
矛頭一下子就指向了工部侍郎嚴世蕃。
按照吏部的調查,以及工部都給事中的彈劾。
嚴世蕃似乎是涉及到了一筆價值十萬兩左右的錢鈔貪墨案中。
至於那十萬兩銀子去了哪裡。
工部的賬上沒有寫明,隻標注了是工部侍郎嚴世蕃簽字畫押取用的。
這裡麵還有一批涉及到數百名匠人使用的批文,同樣是不知用在了何處,同樣是嚴世蕃簽字畫押的。
就在所有人都懷疑。
這是不是有人在以嚴世蕃為突破口,準備對嚴家重新發起新一輪攻擊的時候。
高翰文上疏了。
對了。
高翰文如今已經轉任都察院,為都察院左僉都禦史。
正三品。
剛好是在吏部可以推舉任用的權限之內。
而高翰文,是嚴家的人。
人們還在疑惑,高翰文是不是上疏為其嚴世蕃辯解的時候。
奏疏的內容也流傳了出來。
高翰文奏請嚴查工部侍郎貪墨舞弊案,彈劾工部侍郎嚴世蕃,為官舞弊,如今朝廷正值整飭吏治之際,宜當嚴懲。
瞬間。
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
高翰文這是玩的哪一出?
很快人們就察覺出來,高翰文似乎和嚴紹庭走的很近啊?
難道是嚴紹庭要大義滅親?
就在這個時候。
嚴世蕃也呈上了自辯奏疏。
可是,雖然名為自辯奏疏,內容卻是倡議皇帝準允朝廷開展廷議,群策群力,建言獻策,以促成變法革新。
就在這個時候。
整個北京城嘩然。
嚴世蕃開始高喊變法革新?
這又到底是鬨得哪一出?
然後眾人好似是發現了大秘密一樣。
難道是嚴家內部已經發現嚴世蕃要開始投靠變法革新一派,而嚴家內部是反對這一事項,所以才提前借著工部貪墨舞弊案,彈劾嚴世蕃好避免被其拖入到變法派和守成派的爭鬥之中?
眾所周知。
皇帝對於變法的事情,是很慎重,更傾向於不變的。
那嚴家,或者說嚴紹庭讓高翰文上疏彈劾這件事。
又是不是嚴紹庭大義滅親之下,隻為和皇帝賣父求榮之舉?
一時間。
整個北京城裡大小官員都看不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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