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煒側目打量了楊博兩眼,也沒有說話。至於首輔嚴嵩?
好像又睡著了……
最終。
還是徐階皺著眉,緩緩開口道:“開年後的禦前會議,不是已經定下了朝廷要給九邊各鎮打造新的火器和軍械的事情?太子賓客提議的,補充各鎮兵丁之數的事情,不是也交給兵部了?”
這話算是委婉的拒絕了楊博的請求。
朝廷現在有計劃,會給各鎮增強實力用於固守邊關。所以,如馬芳這個宣府鎮總兵官的請求,那就是和朝廷的計劃是有衝突的。
有衝突。
那自然是要以朝廷的計劃為先。
楊博皺眉道:“朝廷之計,在於謀國,長於日久。可當下邊關告急,在於眼前,若此次因朝廷準備不足而導致宣府邊關危急,恐會再現嘉靖二十九年之事……”
楊博的話音剛落。
內閣班房裡,便是一聲怒喝。
“放肆!”
徐階當場就拍了桌子,臉色鐵青的看向楊博。
“你是在賭咒國朝安危嗎!”
他這一聲怒吼,倒是終於將高坐內閣頭把交椅的嚴嵩叫醒。
嚴嵩緩緩抬頭,看了一眼站在班房裡的楊博。
他側目看了一眼滿臉怒色的徐階,而後含笑看向楊博:“惟約今日入閣,可是為了宣府鎮急遞一事?”
見到嚴嵩詢問。
楊博當即拱手道:“回嚴閣老的話,兵部以為朝廷該撥付一些錢糧給宣府,用於加強宣府邊牆防守。”
徐階也是立馬轉頭看向嚴嵩。
他皺眉道:“首揆,今年禦前會議的時候,潤物提議朝廷打造新的軍械火器,發往各鎮,還要補充各鎮兵丁,這事當初也基本都沒異議,內閣也定了下來,兵部、戶部還有潤物那邊都在辦這事。
如今哪裡還有再額外增添開支的理由?朝廷又不是拖欠了宣府鎮兵餉錢糧,若隻是因為關外俺達部賊子來犯,便要和朝廷討要錢糧,往後豈不是各鎮都能如此照做,若朝廷不給錢糧是不是這邊牆便無人戍守了?”
說完後,徐階又轉頭看向楊博。
他憂心忡忡道:“惟約,非是老夫要阻你兵部做事,也非老夫不知邊關關係江山社稷,隻是事情卻不該這樣做。”
徐階這一番話。
倒是真的將楊博給難住了。
看看徐閣老這一番話,那是真的沒有半點徇私的地方,處處都是大公無私為了國家社稷著想。
就連嚴嵩也點頭嗯了一聲:“徐閣老說的也是在理,若是邊關但凡出現敵情便要伸手和朝廷討要銀子,以後恐怕會讓各處都有樣學樣,朝廷若不給銀子恐怕都不願意再固守邊牆了!”
這是個很嚴重的政治問題。
雖然說自古便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
但這話是對應的出征討伐的軍隊。
而不是如宣府鎮這等防禦邊疆的軍隊啊。
楊博臉色凝重。
他心中清楚,當首輔和次輔都保持統一意見的時候,不論什麼事都會變成不可能。
楊博不得不轉口道:“首揆和徐閣老也知曉,那馬芳乃是久經戰陣的老將,可謂是戎馬一身,這些年固守宣府,也是功績可見的。這一次他能急遞入京,想來便是知曉關外賊寇這一次是來勢洶洶,即便朝廷當下不能壞了規矩,但是否還是應該先撥付些錢糧或軍械火器過去?”
這就是開始用情感攻勢了。
果然。
嚴嵩亦是點了點頭:“惟約說的也沒錯,老夫也知道這個馬芳,平日裡鎮守宣府也是個仔細的人,宣府邊牆這幾年也無大患。這一次開口就要三十萬兩,恐怕也是為了引起朝廷重視。”
說完。
嚴嵩也沒再往下說,而是轉頭看向了徐階。
徐階卻是臉色凝重。
他之所以不同意給宣府撥付錢糧,一來是因為如他所說的,朝廷已經有了計劃,也不能壞了規矩,給其他各鎮開了個壞頭。
二來則是因為他徐階的屁股,可不是和九邊坐在一起的。
能不給九邊錢糧,那就定然是不能給的。
但他卻是麵露乾笑,看向楊博:“惟約啊,這件事其實馬芳的急遞剛到西苑,皇上便召見了我等,當時皇上也同意,朝廷不能胡亂壞了規矩。九邊各鎮,食朝廷俸祿餉錢,本就有戍守邊疆的職責。
這一次馬芳急遞,朝廷也不是不管,軍需那邊去年底不是還有一批火器入了庫沒動?內閣可以開條子,你們兵部也一同簽字畫押,將這批火器都送去宣府,交到馬芳手上。”
說到底。
徐階的意思就是一個,銀子不能亂給。
楊博眉頭皺緊,他又說道:“可是馬芳所提的修繕邊牆及各處戍堡的事……”
徐階當即揮手道:“讓他先修著,朝廷到時候給他清賬。”
“這……這……”
楊博念叨了兩聲,卻沒有說下去。
隻是。
他想說的是,就沒有這樣的道理。
可見徐階的臉色,再看內閣班房裡其他人的反應。
楊博也隻能是長歎一聲,拱手告退。
等他走出皇城。
卻見蘭永震竟然就等在宮門前,顯然是知道自己要入宮去內閣,便提前等在了這裡。
蘭永震見到楊博出來,立馬笑著臉走上前:“尚書,不知閣老們……”
楊博卻是臉色凝重,搖了搖頭。
隨後他卻是目光一動。
想到了今日剛見蘭永震時,對方說的話。
楊博當即眯著雙眼,幽幽開口。
“這事啊,閣老們明說了不能壞了規矩。”
“想要朝廷直接給銀子,顯然是不可能的。”
蘭永震臉上一急,當即開口:“可是今年俺達部必然會大舉叩邊,而宣府如今各處也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若是……”
楊博揮了揮手,看向了城中某處方向。
“這事我也無能為力,但是……”
“恐怕你還得找咱們大明的財神爺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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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