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無奈的苦笑著:“這是陽謀,俺達部必然清楚我們會反應過來,但馬芳卻不得不抽調兵力回援,不然一旦居庸關危,他馬芳就真的罪責難逃了。而他回援,則邊牆危矣,如今便是兩難境地了。”說罷。
徐渭一聲輕歎。
嚴紹庭此刻目光始終盯著徐渭拿出來的這份堪輿,臉上神色並不比徐渭、陸繹兩人輕鬆多少。
他甚至是搖了搖頭。
“文長先生說的對,當下對馬芳和宣府來說,已經到了兩難之時。”
不過說到這裡,嚴紹庭卻是話鋒一轉:“但俺達部這四路兵馬,不論是關外那三路佯攻的還是如今已經破關南下的這一路,皆實非虛……”
他的語氣遠比徐渭更為凝重,滿是擔憂。
徐渭立馬看了過來,眼角猛的一跳。
他當即再次俯首看向麵前的堪輿。
片刻。
徐渭便是一聲驚歎:“郎君所言不假,這四路兵馬皆為實!若馬芳和宣府回援,則關外三路大軍必將席卷宣府境內,洗劫我朝邊民財貨。而若馬芳不派兵回援,則這支衝進來的兵馬也必然會繞過居庸關,真正的衝擊京師,洗劫關內!”
要知道。
雖然朝廷在京師以北,構建起了足足兩道長城邊牆。
但這並不代表蒙古人就真的衝不進來,隻能強攻居庸關這等重兵把守的雄關。
漫漫燕山,即便有長城屹立,卻依舊有諸多方位可以讓蒙古人突圍進來。
陸繹卻是搖頭反駁道:“可就算真出現這種局麵,繞道進來的蒙古人必然也是人數較少,且恐怕也難有戰馬可供騎乘。而京中當下還有數萬京營兵馬及禁軍將士,完全無懼蒙古人進犯啊。”
嚴紹庭眉頭皺起後便始終未曾鬆動過。
他的神色陰晴不定。
徐渭側目看了一眼,轉頭看向陸繹:“雖然當下不知蒙古人下一步作何打算,但若是他們當真如我等所猜,那必然是早就準備好了後手及後路。宣府錢糧終究不如京畿富饒,便是這支蒙古人衝了進來光是洗劫我昌平,也夠他們今年吃飽了!”
這才是徐渭真正擔心的事情。
居庸關可就在昌平和延慶州邊界。
而燕山長城後,也正是昌平和懷柔兩地。
蒙古人衝了進來,首當其衝就是昌平和懷柔直麵蒙古人的洗劫。
嚴紹庭突然猛的站起身,神色凝重無比。
他低頭看向抬頭看向自己的徐渭、陸繹兩人。
“立馬召集治安司一切官吏人等,傳令嚴鵠集結民壯隊,所有人披甲佩刀,全副裝備,校場集合!”
說完之後,嚴紹庭便急步往外麵走去。
徐渭和陸繹趕忙跟在後麵。
這時候嚴紹庭又回頭對陸繹說道:“你快馬回城,若是城門關閉,便亮出你錦衣衛的身份,務必要查清楚京中當下做了何等安排,拿到消息立馬出城。”
陸繹點了點頭,趕忙問道:“姐夫,可要請命朝廷抽調京營兵馬前來昌平?”
嚴紹庭停下腳步,臉色很不好看。
有鑒於過去所發生的事情。
他搖了搖頭。
“京營不足十萬兵馬,便是加上皇城禁軍,也隻能堪堪用來拱衛京城安危。這時候朝廷如何能在局勢不明下抽調兵馬前來昌平?”
徐渭亦是開口道:“就按郎君的意思回城打探消息,其他莫要去管。昌平請調兵馬,京師彆處也必然會如此做,到時候便是朝廷為難的事情。”
陸繹看了兩人一眼,這才重重的嗯了一聲,腳步不停頭也不回的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他要回城打聽消息,時間上緊迫無比。
而看著陸繹離開的背影,嚴紹庭和徐渭對視了一眼。
兩人心中其實更清楚,就算局勢清楚,朝廷也不可能派出京營的兵馬前來昌平。
當下這種局麵。
朝廷隻會將京城周圍的兵力,儘量的全都抽調進城中,用來拱衛北京城,做最壞的打算和可能圍攻北京城的敵人做長久戰。
而後朝廷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從京師周遭各地抽調兵力,從容不迫的圍攻京師這邊的敵軍。
而這也是朝廷在防禦政策上,一以貫之的策略。
隻要北京城牢不可破,朝廷就能有精力和手段抽調兵力勤王護駕。
隻不過。
若是再等上幾十年,大明朝所謂勤王護駕的政策,也隻會是徹底敗壞變得蕩然無存。
那時候。
放眼天下兩京一十三省,何處能有勤王護駕的兵馬?
這頭。
嚴紹庭和徐渭兩人不多時便趕到了治安司衙門。
治安司的官吏們,也在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治安司書吏首肖俊鵬是最後趕過來的。
他也沒來得及緩口氣,便抱拳開口:“回稟司正,百姓皆已回家,治安司的命令已經傳了下去,今夜所有人不得出門,一切動靜不得探聽。”
嚴紹庭未曾坐下,而是雙手按著桌案站在治安司衙門公堂主位前。
聽清肖俊鵬的稟報,他也隻是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當下還是深夜,即便昌平要做準備,也要考慮夜間若是引發動亂百姓可能就會出現更大的惶恐,從而導致不必要的傷亡出現。
見肖俊鵬已經安排好諸事。
嚴紹庭這便立馬看向眾人,開口解釋:“今夜急召諸位回衙,乃是因為前方邊關急情,蒙古人三路大軍佯攻邊牆,掩護之下一路兵馬已經破關南下,當下似是直逼居庸關而來,餘下的便不需要本官再多說了吧。”
他的目光掃視著在場眾人。
有的人臉上露出不安,有的人還神色迷茫,也有人是眼裡殺氣。
但無一例外,眾人都聽明白了嚴紹庭的話。
蒙古人直逼居庸關而來,一旦敵人攻破關口,那麼昌平便是首當其衝要在正麵迎接蒙古人鐵騎的地方。
肖俊鵬看了一眼周圍的同僚,當即高舉右臂。
“司正,屬下誓死與昌平共存亡!”
公堂上。
隻有肖俊鵬振臂高呼的共存亡。
眾人皆都清楚,這個時候朝廷是不可能出動兵馬前來昌平的。
京師遠比昌平更重要。
這是不爭的事實,也沒有什麼好避諱和憤怒的。
徐渭看了一眼公堂上未曾開口的其他人。
他亦是緩緩舉起右臂。
“誓與昌平共存亡!”
隨著徐渭這位司丞開口,在場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是沒有退路的。
瞬間。
公堂之上一片怒吼。
“誓與昌平共存亡!”
“共存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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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