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不論是真小人還是假君子。
該說的話得要說,該做的事情也得要做。
嚴紹庭轉著捏在手上的茶杯,心中卻明白一個道理。
既然楊博能在這個時候來到嚴家,便說明他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抉擇。
畢竟在這座城裡,就沒有消息是能瞞的住。就算今天彆人不知道楊博來了嚴府宅邸,但等之後也必然會反應過來。
不由的,嚴紹庭目光玩味的盯著楊博。
自己可是清楚,楊博過去雖然以晉黨身份,和徐階那幫南方清流混在一起,但背地裡卻還和張居正往來密切。
雖然這是朝廷裡必不可少的爾虞我詐,但也能說明些問題。
不免,嚴紹庭便開始揣測起來,這一次朝廷裡的科道言官為何會突然對馬芳和楊博以及宣府鎮發起彈劾。
彈劾這件事情是必然會發生的,如果朝廷裡沒人對這件事發起彈劾,那才是有鬼。但朝廷裡哪怕是屁大點的事情,背後都可能會牽連諸多,暗中摻雜著某些推手。
那麼這一次,又到底是否可能是徐階這個維係東南士紳利益的清流魁首在暗中推動?
楊博不知道這會兒的嚴紹庭正在心中想著些什麼,他現在隻覺得嚴紹庭恐怕才是朝廷裡最難纏的那個人。
過去對嚴紹庭的評價,或許還要推翻重新認識了。
有了徐渭開口挑頭。
楊博也終於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文長先生所言,總是讓在下覺得字字珠璣。我等皆是在朝為官,自當是要上下一心,同為陛下效力,也是為了天下黎庶、邊關將士。”
即便是已經將態度表明,將話說開了,但楊博還是保持著該有的含蓄。
就如同是到了勝利結算的時候,吃相也不能太難看了。
嚴紹庭眯起雙眼:“想來這一次朝中言官群情激奮,不光是彈劾尚書,恐怕大多數都是奔著鎮守宣府的馬總兵去的吧。”
楊博淡淡一笑,他清楚憑著嚴家在朝廷裡的地位和關係,雖然他今日方才回京,但朝廷裡的消息又怎可能全然無知。
點了點頭。
楊博也不挑破:“潤物當真神機妙算,這一次言官們乃是先以蒙古人三路大軍叩邊,錯失另一路大軍入關潛入京師之地,而對宣府鎮上下和總兵官馬芳上疏彈劾。”
嚴紹庭笑著說:“那尚書這次算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
“可不就是如潤物所言。”
楊博麵露苦澀。
而最讓他憤怒的是,那些個言官彈劾自己便也罷了,偏偏還要上疏聲稱讓胡宗憲代替自己這個兵部尚書最為惡心人。
當然楊博心裡是明白,胡宗憲現在是不可能挪窩的。就算他胡宗憲有著兵部尚書的銜,但隻要東南倭患未曾儘除,胡宗憲就得要老老實實的待在現在的位置上不得動彈。
而等東南倭患儘除,也是好幾年後的事情了。
這幾年便是自己剩下的可以運作的時間了。
或是轉為吏部尚書,或是有機會成功入閣。
那麼到時候胡宗憲便是以平定東南倭患之大功,坐實了兵部尚書的位子,對他而言也無所謂了。
甚至他還可以因為有過兵部尚書的經曆,可以對胡宗憲大肆吹捧一番。
畢竟胡宗憲雖然長期執政東南,卻算不得南方清流一派的人,如此自然也如今日徐渭所言,合則兩利。
嚴紹庭沉吟了片刻,開始詢問起來:“不知內閣這幾日有何說法?”
這一點他倒是真的不知道。
畢竟前些日子似乎並沒有這些消息傳出來,今日回京也隻是聽說楊博他們都去了內閣。
那想來今天內閣那邊是有些說法的,但老嚴頭現在還沒回來,自己也無從知曉。
聽到嚴紹庭問及此事,楊博頓時麵露憤怒。
“那幫言官,前番上疏不成,今日便都堵在了內閣那邊,吵吵鬨鬨也是惹得閣老們不悅。”
這話真真假假,算不得什麼實在。
楊博看了眼嚴紹庭,又說:“倒是閣老們老成持國,當下未曾依著那些個言官的意思,要追究宣府上下罪責。但這件事現在還是送到皇上那裡去了,接下來恐怕得要在皇上那裡鬨上一陣子。”
這個楊惟約,還是沒說真話啊。
嚴紹庭眯著雙眼。
自己想問的,分明是今日裡內閣那幾位的反應和態度,但他卻是光說屁話。
誰不知道這件事最後的決定權會落在老道長手上。
尤其是在老道長早就開始布局的前提下,就算朝廷裡的官員不將事情鬨到西苑,老道長也定然會找機會自己將事情攬過去。
嚴紹庭不禁放下茶杯,笑著說:“楊尚書,既然今日你我已經坦誠相對,這有些話不如說的明白一些。下官也知尚書是有事相求,尚書也知下官能在朝廷和皇上那裡說上兩句話,倒不如一同琢磨琢磨,如今這事背後是不是能牽出些旁的人來?”
聞聽此言,楊博頓了一下。
而後他便笑了起來。
楊博拱手作揖:“潤物如此說,倒是顯得我真就矯情了。”
嚴紹庭搖搖頭:“所謂君子不失於牆,在世為人,自要謹慎,但尚書且放心,嚴紹庭雖是真小人,卻也不會做那等背信棄義之事。在朝為官,做的事情也算是上對得起皇上和朝廷,下對得起黎庶百姓。”
見嚴紹庭已經如此說了。
楊博目光轉動,終於是咬咬牙,開口道:“還請潤物此次能夠出麵,由都察院那邊的關係出麵為宣府上下說情,辨彆是非對錯。另請潤物能在他日聖前奏議之時,也替馬芳說上兩句話。”
全程。
楊博都沒有提到他自己正在廣受彈劾的事情。
從始至終圍繞的都是宣府鎮上下。
楊博亦是繼續說:“我亦知曉,都察院左都禦史雖說與嚴家不久前生出過嫌隙,但到底還是一家人。且都察院左僉都禦史高翰文,於嚴家也算是門生舊故,且此人更與潤物私交深厚,加之潤物也有幾名學生是在都察院做事。若是能由潤物出麵說動他們,想來朝廷裡彈劾宣府的風聲也能被壓下去一些。”
說完後楊博便捏著茶杯,透著邊緣打量起了嚴紹庭的臉色反應。
而嚴紹庭卻是麵色平靜。
嚴家在朝廷裡大方向上的布局和人手,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申時行、王錫爵那些個學生,在朝中哪個衙門做事,隻要是有心人也能查得出來。
當初在安排這些學生的時候,嚴紹庭也算是煞費苦心。
六部險要的位置並未觸碰,但挑的卻也都是能牽扯各方的位子。
就比如申時行和王錫爵兩人,現在主線分彆是在國子監和詹事府,但也兼了彆處的差事。
而都察院更是嚴紹庭的重中之重了。
雖然申時行、王錫爵他們沒在都察院,但也安排了不少學生去都察院做事。
都察院不同於六科,執掌的是監察、彈劾及奏諫之權,更與刑部、大理寺合稱三法司。且都察院的官員往往是要下到地方巡察各地,手裡麵掌握的那就是無數官員的升遷貶謫之權。
楊博現在希望自己能出麵讓都察院那邊也一同上疏,用來分化朝中言官意見,壓製彈劾向宣府的奏疏,倒是個明智之選。
真要是朝廷裡的科道言官上下一氣,全都是彈劾宣府的,那到時候就算是事情到了老道長那裡,也隻能是傾向於懲罰宣府。
隻有出現不同的聲音,才能讓各方有周轉的機會。
至於讓自己也出麵勸諫。
楊博打的這是拉嚴家下場,參與這一次爭鬥的風波中。
嚴紹庭笑著將茶杯中的殘餘茶水倒掉,示意徐渭為自己重新添茶。
捏著被茶水重新溫熱的茶杯,嚴紹庭緩緩開口:“尚書所言二事,其實也算不得難,不論是讓禦史們出麵還是讓下官聖前奏諫,都可以。”
隻是話到了這裡也就停了下來。嚴紹庭亦是雙眼平靜的注視著楊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