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萬壽宮外。
皇帝以一種近乎於威脅的方式,取得了前朝臣子們的認同,讓嚴紹庭獲得執掌南方數省大權的位子。
處於眾矢之的的嚴紹庭。
卻始終隻是默默的攙扶著老嚴頭,看著走在前麵的人群。
人群中。
嚴世蕃幾度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卻又屢屢忍了下來。
若是放在過去。
他定然是要暢懷大笑,好不快活才是。
隻不過當下,就算是嚴世蕃他也清楚,今天該是嚴家低調的日子。
六部、五寺的官員走出宮門後,便候立在一旁,等著內閣的閣老們魚貫而出。
兵部尚書楊博臉色平靜,眼底藏著幾分期待。
自己答應嚴紹庭的事情算是做完了,他現在僅僅隻是期待著,這個嚴紹庭到底想要和晉黨聊些什麼,又會有怎樣的圖謀。
眾人一一走出萬壽宮宮門。
袁煒這時候便麵帶笑容的率先看向攙扶著嚴嵩走出來的嚴紹庭。
他帶著笑聲,拱手道:“今日皇上聖裁,潤物不日便將坐鎮南京,總理南方六省錢糧倉儲之事,可謂責任重大,卻也是年輕有為,才能顯著而致。時下年關將至,也算得上是雙喜臨門了!”
有了袁煒的恭維和道喜。
在場眾人,不論心中如何想,這時候當著嚴家祖孫三代的麵,到底還是都要拱手附和。
今日在殿內,對於大孫子要被委以重任,扛起江南六省一事始終沒有開口的嚴嵩,這時候方才緩緩抬頭看向了滿臉笑容的袁煒。
嚴嵩慢吞吞的搖著頭,拍了拍嚴紹庭的肩膀:“樊中言重,若不是今日你們這些做長輩的在皇上跟前屢屢好言,這等天大的擔子又如何落在他這孩子肩上。”
說著話,嚴嵩滿臉凝重的搖著頭。
他這番舉動倒是沒有在人前躲藏。
袁煒當即眉頭一挑:“您老難道是覺得,這副擔子潤物扛不起來?雖說潤物比之我等還算年輕,可在朝中這幾年當差做事,那也是一板一眼井井有條,咱們大夥都是能做個人證的。”
一旁的高燿亦是立馬笑嗬嗬的說道:“當下朝堂之上,若論經濟一道,除卻潤物之外,無人能出其右。這一次皇上也是叫潤物南下總理六省錢糧倉儲,說起來這正正好是術業專攻,落在潤物強項上了。”
高燿沒去分析袁煒為何會如此吹捧奉承的原因,而對於他自己來說,他所說的話句句屬實。
他是戶部的尚書,最是清楚嚴紹庭在經濟財稅上的能力。
將所有的問題都拋開。
他也是最樂於看到嚴紹庭能南下總理六省錢糧倉儲的。
隻要嚴紹庭在南邊乾的越好,他這個戶部尚書能收上來的錢糧也就越多。
至於說可能引起的麻煩?
高燿笑眯眯的看著嚴家祖孫兩人。
反正自己隻是戶部尚書,再怎麼出事也隻可能是出在彆的地方,錢糧財稅上定然是不會出事的。
嚴嵩則是淡淡的看了眼高燿,搖頭道:“自成祖皇帝開始,我朝便是兩京相宜,南邊離著京師千裡之遙,開年後他這一趟南下,那就是人生地不熟。雖說老夫也是皇上的臣子,可與諸位當麵,卻也不怕丟人,說到底還是擔心自家兒孫啊……”
在老嚴頭身邊的嚴紹庭,瞳孔微微一縮。
老嚴頭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竟然是將態度放的這般低。
袁煒目光一轉,視線掃向了在場幾人。
而後他便笑嗬嗬,大有深意道:“您老多慮了,就算我朝乃是兩京相宜,可說到底還不是咱們這座京師為先。難道南京城裡,還能多出來一座文淵閣?”
說著話。
袁煒亦是緩步上前,掃視眾人。
“潤物這一次是領了皇上的旨意南下當差做事,為的也是統籌南方諸省,協調各方,使得南方能各地一心,能儘心為朝廷辦事。就算是潤物過去遇到了事,那也是有居心叵測之人在暗中對抗朝廷,若當真如此,朝廷自然是不能放過的!”
雖然眾人都有些疑惑,這話竟然是從袁煒的嘴裡說出來的。
但這話卻也算是當眾挑明了。
嚴紹庭這一次南下,是替皇帝和朝廷辦事的。
真要是遇到了困難,這個責任在哪裡今天在場的人都得要明白。
毫無疑問。
袁煒這是在給嚴紹庭作保。
於是。
吏部尚書郭樸當即便笑著說道:“首揆放心,等開年後,朝廷整飭吏治便是第二載了,隻要皇上沒有旨意停下這件事,地方上但凡有什麼異動,吏部這邊自然會按律行事,掃清宵小。”
隨著袁煒、高燿、郭樸三人先後開口。
一旁傳來一道低沉細微的冷哼聲。
是禮部尚書嚴訥。
隻見嚴訥開口說:“一京六省再加上中都留守,幾近東南半壁江山,如今便算是交托在潤物手上了。六省黎庶千萬,千絲萬縷,萬望事事慎重而行。須知公門一令,十萬人家動。”
雖然這話說的是實在話。
但塞在嚴訥的嘴裡,多少有些讓人覺得是在陰陽怪氣。
倒是嚴嵩笑嗬嗬的點著頭:“敏卿老成,字字珠璣。說來敏卿老家便是蘇州常熟縣,若是此次能得敏卿去信,有族親知曉,說不得日後紹庭真要操辦事宜,也能方便些。”
宮門前,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首輔這話算得上是很不合時宜的,甚至可以說是公然的私相授受。
要是往嚴重了說,那就是首輔這個江西嚴要和常熟嚴結黨營私。
還踏馬是當著大家夥的麵在勾結。
嚴訥亦是臉色微微一變,顯得有些僵硬。
他拱手道:“您老言重,下官家中族親不過耕讀小民,如何能幫得上潤物。”
這話他是真的不敢接。
而嚴訥心中也是不由一陣後怕。
自己不過是陰陽一下,卻不想嚴嵩這老貨竟然悄無聲息就暗戳戳的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還好沒有踩進去。
不然。
恐怕明天這北京城裡就要有常熟嚴的話傳開了。
老賊當真是用心險惡!
嚴訥心中謹慎,終還是默默的低下了頭。
相較於低下頭的嚴訥,袁煒卻是眼裡含笑,淡淡的掃了對方一眼。
有些人直到今天還是看不清局勢。
真當現在還是當年那個人人口喊打倒嚴黨的日子?
他正欲開口,結束這冰冷的宮門前的狼人局。
始終沒有說話的徐階,卻是動了一下。
瞬間,袁煒便止住了嘴。
隻見徐階笑著走到嚴嵩麵前,目光深邃的看向嚴紹庭:“南方諸省曆來便是朝廷財稅重地,誠如今日大夥所言,潤物之才能乃是有目共睹,不過也如所言,南方乾係重大。南京那邊又是留都,六部五寺皆備之。加之如今南邊平倭、開海諸事交錯,潤物此行,還是要慎之又慎。為官,乃是報效國家、安撫百姓,卻也要先保全自身。便是京中我等知曉,卻也不可使汙名染身,徒增誹議。”
剛剛差點掉進坑裡的嚴訥聽到這話,不由眉頭一皺。
他有些不理解徐階為何會平白多說這麼多的廢話。
嚴紹庭卻已經是麵露笑容的拱手彎腰:“徐閣老諄諄教誨,下官定當銘記於心,開年元宵之後即行南下,也必當以徐閣老教誨為先,不忘報效國家、安撫百姓。”
嚴嵩亦在一旁,當著眾人的麵伸出手,罕見的抓住了徐階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