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
高欽差的手掌就狠狠的抽在了對方臉上。
“你們平日裡為非作歹也就罷了。”
“竟然膽敢侵占百姓田地,可侵占也就算了,你們如何敢隱瞞藏匿該交之田賦的?”
“伱們眼裡還有沒有皇上?還有沒有大明?”
眼裡帶著殺氣,高翰文轉過身,揮了揮手:“都帶走,讓南京三法司照例開出罪狀,做好存檔。”
這樣的事情對於現在的忠勇營和調來南京的稅兵衙門的人來說,已經是熟能生巧了。
隻要是被查出來有侵占過百姓田地的地方大戶,那現在就是要走一套固定的流程。
先是當眾被公布罪名,然後就是忠勇營和稅兵拿人,接著就會有稅兵衙門去專門清查家產,計算曆年拖欠朝廷的田地該有多少。而這一過程中,還要有南京三法司衙門的簽字畫押確認,最後就會專門被存放在高翰文和那幫欽差的住處。
而隨著高翰文一到南京城,就將整個南京各部司衙門的堂官都押送去了京師,如今南京三法司衙門的官員還不是聽之任之。
彆說是讓他們在這些審理江南地方大戶的文書上簽字畫押,為高翰文他們做的這些事情背書了。
就算是讓他們主動帶著人去查處地方大戶,那也是願意的。
畢竟。
這個叫高翰文可是真的比那個走掉的海瑞更狠,他是真的不留情麵,一言不合就會殺人的。
至少。
這些天下來,南京城外不少江南地方士紳大戶,就因為對抗高翰文拒不聽命接受清查而被其以抗旨的罪名當場斬殺。
而這麼多天下來,高翰文要做的事情也已經擺明了。
他就是要逼著江南的士紳大戶們,將曆年侵占的全部田地都清退給百姓們。
並且他還要追查曆年拖欠朝廷的田賦錢糧稅銀。
十二州府的人不是沒想過反抗,也不是沒想過尋求助力,可麵對虎視眈眈忠勇營官兵,以及早就被操練出來的稅兵們,這些人終究還是失了膽氣。
而且就算是想要尋求助力,可如今南京城裡有名有姓的各部司衙門堂官都已經被送去京師了,現在這南京城說句不好聽了。
那就是姓高!
終於。
這些人似乎是反應了過來。
“我們去找小嚴閣老!”
“如今也隻有小嚴閣老能救我們了!”
“對對對!到了這個時候隻有小嚴閣老才能救我們了!”
“他高翰文便是再厲害,難道還能不顧嚴家的臉麵?難道還能忘了他如今的位子也是嚴家給他的?”
南京城裡。
隨著今日又一家被高翰文當眾當街帶走,餘下的人終於是坐不住了,齊聚一堂尋求著最後的生路。
當嚴紹庭被提及後,眾人眼裡紛紛透露著亮光。
“我早就說了,當初小嚴閣老來南京的時候,咱們這些人就該主動一些。那時候他還隻是要讓我們將近些年占的田地清退即可,當時你們都不聽我的。”
“現在好了吧,來了個高翰文,這是奔著破家滅族來的啊!”
“早知現在又何必當初。”
“當時你們就該跟我一起去西花園,而不是等到現在。”
有人已經開始了馬後炮。
然而這時候被罵的眾人,卻也沒有一個人開口反駁。
當初他們又不知道會有一個更狠的高翰文會來,也不知道當初嚴紹庭開出來的條件在現在看來,那就是沒有條件。
可就不是因為這世上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藥,所以他們才被逼到今日如此地步。
“不論怎麼說,今日我等也該是要去一趟西花園了。”
“高翰文雖然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可小嚴閣老也是總理六省錢糧倉儲的。如今南京各部司衙門的堂官被高翰文弄去京師了,那江南地界上不管怎麼說都該是小嚴閣老說話拿主意才是!”
幾名老者,已經熟練的開始為他們找一張遮羞布了。
又有人小聲詢問:“可是這個時候,就連忠勇營都被高翰文弄去了。我們去找小嚴閣老,會有用?他不會趁著這個時候,借機漲價吧?咱們可事先說好了,最多也就是近五年占的地還出去,再多那還不如讓那個高翰文砍了我腦袋!”
當這些人覺得已經找到了一條活路的時候,就又一次重現了他們往日一貫的貪婪。
可五年的約定,也算是就這麼定了下來。
於是乎,在這些人議定之後,也就開始往西花園方向趕去。
而在西花園。
嚴紹庭正將張居正、王錫爵叫了過來。
至於當初被南京各部官員請來充當說客的趙貞吉,早就已經返回杭州那邊去了。
他畢竟是浙直總督、浙江巡撫,眼下東南清剿倭寇的戰事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浙江那邊不可能一直允許他待在南京城裡。
於是西花園裡沒了海瑞後,便隻有三人還在了。
嚴紹庭將剛剛得到的信劄放在桌上,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水麵。
最近南京城裡城外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清楚高翰文這樣做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至於說江南地界上士紳大戶的咒罵,這等影響根本無關緊要。他隻是有些擔心,高翰文真要是如此一直做下去,到時候朝廷那頭也得要給他定一個酷吏的名聲。
但高翰文自始至終都沒有來西花園一趟,這就讓嚴紹庭有些拿不定主意也沒法勸說。
畢竟就連忠勇營被調動征用,也是人家高翰文直接拿著欽差的身份去軍營調動的。
將擔憂高翰文往後前途的事情壓下。
嚴紹庭將目光投向放在桌上的信劄上。
“朝廷最新的消息,今日快馬加鞭送過來的,海瑞奉旨回京初入京師,當日交辦差事後,便堵了徐家的門,然後次日當朝彈劾徐階,最終皇上不得不下旨隻保留徐階少師之名,命其在家等待查明事實。”
“按照消息來看,也就是說徐階已經被弄出內閣,也是暫離朝堂了。”
說完後,嚴紹庭抬頭看向麵前兩人。
張居正臉上沒有太多的反應,似乎在他看來海瑞入京就必然會乾這些事一樣。
倒是王錫爵臉上露出了一絲激動,但很快就被他控製住了。
可年輕人還是開口道:“這可是個大消息!大好的消息!將徐階弄出內閣,使其暫離朝堂,這可是真正的走出了倒徐的第一步了!剛峰先生初回京師,便能辦成此等大事,當真是……當真是令人欽佩!”
嚴紹庭麵含笑容的看向張居正。
在眼前這對師生注視下,張居正隻能開口道:“既然已經走出了第一步,那麼便不能再停下來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海瑞已經在北直隸按察使任上,開始有針對的對徐家一係的官員下手了。那麼江南這邊,我們就必須要對他有所助力。”
說到北直隸按察使的時候,張居正明顯是目光曖昧的看了嚴紹庭一眼。
想到海瑞回京,自己給徐渭的傳信,嚴紹庭也不過是笑了笑。
自己有那些東西,海瑞又需要那些掌握在嚴家手上的朝中官員罪名,這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正是這個時候。
劉萬從外麵走了過來:“賓客,有城中士紳大戶聯名前來,希望能拜見賓客。”
嚴紹庭當即一笑,看向張居正。
“瞧。”
“這不是機會就送上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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