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斷的回頭看向那一人持旗駕馬彈壓在百官身後的嚴鵠,不斷的回首抬首看向眼前的高拱三人。
而在嚴訥的心中,卻有一個個的疑問前仆後繼的升起。
明明駐紮在昌平的龍虎軍為何突然入城?
誰給的命令?
他們要做什麼?
廷杖對於他們這些大明官員而言,並不是一個陌生的事物,今天他們敢於跪諫西安門前,也已經做好了會被廷杖,乃至於因為廷杖而亡的準備。
但是!
這突然殺到的龍虎軍卻不一樣啊!
嚴訥雖然隻是禮部尚書,身為文官,可他卻也一眼就能看出。
隻需要嚴鵠一聲令下,龍虎軍隻需要一個衝鋒。
今日在西安門前跪諫的所有人,就不可能有一個活口!
是高拱這個首輔下的令?
還是皇帝……
嚴訥後背已經濕透了,心中膽寒不已。
若當真是皇帝下令調龍虎軍入城,難道皇帝是要不顧一切,在這西安門前當眾悍然製造一起大軍衝殺鎮壓百官的事情嗎?
和嚴訥的心態和想法相差不多的高拱,也是心思沉重了起來。
龍虎軍的出現,顯然是出乎自己意料的。
高拱發誓,恐怕不會有一個人能想到,在今天百官跪諫西安門這件事情裡,會出現在這裡的竟然是龍虎軍。
他們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哪怕他們什麼話都沒說!
看著眼前和周圍的龍虎軍騎兵,高拱隻覺得一股蕭殺的氣息在不斷的滋生著鋪開。
皇帝要做什麼?
高拱很清楚,沒有皇帝的旨意和調令,大明朝就再沒有人任何一個人能調動龍虎軍了。
一口氣血再一次淤積在高拱的心口。
袁煒和李春芳兩人此刻也傻了眼。
他們兩人都不清楚皇帝到底要做什麼。
可皇帝能調動龍虎軍進城,這事本身就透著不正常。
沒來由,兩人都回頭看了一眼虛開著的西安門。
然後兩人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如果……
如果當真出現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們倆就得在第一時間將高拱拖到西安門後麵去!
當兩位內閣大臣思考著,今日若是西安門前因為龍虎軍的突兀到來而發生大規模流血事件,就要立馬強行將首輔拖到宮門後的時候。
原本因為呂芳帶人出宮而虛開的西安門,再一次移動了起來。
宮門被一點點的自裡麵拉開。
巨大的宮門每一寸移動都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
響聲將人們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漸漸的。
慢慢的。
在人們的注視下,宮門徹底洞開,也將後麵隻身一人的皇帝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皇帝來了!
“臣等恭迎陛下!”
袁煒最先反應過來,趕忙拉了一把高拱,和李春芳三人率先跪在了地上,口出恭迎。
隨著才是西安門前的官員、軍馬和百姓們跪地恭迎皇帝駕到。
噠噠的腳步聲,在城門洞裡回響著。
嘉靖麵色平靜,由剛剛才伺候到自己身後的黃錦陪同下,一步步的走出西安門。
至此。
全場還站立在西安門前的。
除了皇帝和黃錦兩人,便隻有在場的一千一百一十一名龍虎軍。
即便是呂芳也沒有料想到,主子爺會在今日這個時候,出現在西安門下。
“陛下……”
臉上氣色愈發不好的高拱,跪在地上抬頭看了眼迎麵走來的皇帝。
然而嘉靖卻沒有理會自己這位新首輔的呼喊。
他隻是平靜的穿過高拱、袁煒兩人中間,走到了今日跪諫西安門的百官麵前。
而後始終陪同著皇帝的司禮監太監黃錦,便立即朝著西安門後招了招手。
很快的,就有無數的宮中太監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
這些太監們抬著一張巨大而沉重的附帶著台階和平台的禦座,從西安門內走來。
今日的一切都透著詭異和奇怪。
高拱等人見著那巨大的,幾乎是自皇帝登極以來就沒有動用過的行在禦座,趕忙和袁煒等人退到兩側,將路讓了出來。
嘭的一聲。
巨大的禦座落在地上,卷起四周的塵煙。
黃錦站在後麵側目看了一眼,而後小聲道:“請主子爺升座。”
嘉靖沒有動靜,隻是將自己的目光橫掃在眼前這些跪諫的官員身上,最後遠遠的看過去,就能一眼看到在跪諫百官後麵一人持旗駕馬的嚴鵠。
終於。
看到了自己的龍虎大將軍後,嘉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這才繼續不發一言的轉身。
在今日這西安門前上萬文武軍民注視下。
一步。
一步。
一步一步的走上那巨大的禦座。
站在那象征著皇帝權威的禦座前,嘉靖站定腳步,輕揮袖袍轉過身來。
自龍虎軍登場,再到皇帝突然出現在宮門下,最後又有那幾十年沒有動用的行在禦座。
嚴訥隻覺得自己此刻如處寒冬,深陷萬丈冰窖洞窟之中,周身寒徹,恐懼如刺骨一般一下一下的向著身體深處掘進。
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不對勁了起來。
眼前的皇帝,讓他覺得陌生到了極點。
雖然皇帝到現在都一句話沒有說,但嚴訥卻分明覺得,今天的皇帝強勢到了極點。
這還是自己認識裡的那個沉迷修玄,對朝政無為而治的皇帝嗎?
一個大大的疑問,在嚴訥的心中深深的催生出來。
可不論如何。
皇帝今天已經擺明了態度,是聖君駕到。
躲避開行在禦座的高拱等人,這時候也已經是趕到了禦座前。
原本還在街口位置看熱鬨的百官,如嚴世蕃、海瑞等人,這時候也從西安門大街兩側,在隔著一段就有一名的龍虎軍官兵注視下,彎著腰躬著身雙手合在一起,快速的跑到了前方跪在地上。
在高拱的帶領下。
無論文武官員,還是那些百姓,都開始輕聲歡呼。
“臣等參見皇帝陛下!”
“皇帝萬歲!萬歲!萬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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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高祖本紀》殿上群臣皆呼萬歲。
《漢書》漢元封元年春正月武帝行幸緱氏,詔曰:“朕屬,在廟旁吏卒鹹聞呼萬歲者三。登禮罔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