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公府,西院。
秦江昏迷不醒地躺在床鋪上,小廝給他換了乾淨的衣衫,一盆盆血水從屋裡端出來,看得廊下的秦嫣然心驚肉跳。
不多時,徐慶去請的太醫到了。
太醫進屋為秦江處理了傷勢,又是好幾盆血水端出來。
秦嫣然的心揪成一團。
好不容易等到房門打開,秦嫣然迎上前道:“太醫,我爹的傷勢如何了?”
太醫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無奈搖了搖頭:“秦大人的右腿被箭矢貫穿,我已為他將箭矢取出,但……”
“但怎樣?”秦嫣然著急地問。
太醫歎道:“但秦大人傷勢過重,即便是傷口愈合,怕是也難以恢複如初。”
秦嫣然眸光一顫:“難以恢複如此的意思是——”
太醫如實道:“秦大人的右腿可能會廢掉,以後都必須依靠拐杖行走了。”
簡言之,就是日後都是個瘸子了。
秦嫣然如遭當頭一棒,身子晃了晃,險些一腳踏空從台階上摔下去。
幸而徐慶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寬厚的大掌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臂,徐慶頓了頓,趕忙將手抽了回來。
秦嫣然處在巨大的打擊中,對周遭一切失去感知,她隻是哀求地看著太醫,幾乎崩潰地說道:“太醫……你在說笑吧?我爹的腿怎麼可能會廢掉呢?他隻是受了箭傷而已……我爹習武之人……從前也受過不少傷的……有一次……我記得有一次他隨祖父去打獵……從馬背上摔下來……整條胳膊劃出這麼長的口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來比劃。
“流了很多很多血……可是他痊愈了……太醫……我父親會沒事的……對嗎?”
太醫長歎一聲:“抱歉,老夫儘力了。”
說罷,他背著自己的藥箱,無奈地走了。
秦嫣然的淚珠子吧嗒一聲砸了下來。
弟弟生死未卜,父親剛輸掉兵權,眼下又即將廢去一條腿……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扶住一旁的廊柱,捂住臉,崩潰地哭了起來。
徐慶看著她。
良久,遞上一方乾淨的帕子。
秦嫣然餘光瞥見那方帕子,怔怔地抬起頭來,半晌,失魂落魄地將帕子接在了手裡。
她正要擦拭眼淚,忽然聽得徐慶淡淡開口:“我若是小姐,就趕緊搬出護國公府。”
秦嫣然雙眸含淚,不解地看向他:“為什麼?”
徐慶道:“自己搬出去,總比讓人趕出去體麵。”
秦嫣然蹙眉道:“誰要把我們趕出去?”
徐慶淡道:“大小姐覺得呢?”
秦嫣然怔住了。
半晌,她捏緊了手指:“他們當真要如此趕儘殺絕嗎?他們要的身份,我們已經還了……兵權……他們也拿走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徐慶沒有接話。
秦嫣然更咽道:“我去找祖父!”
徐慶提醒道:“小姐的祖父是秦峰,已經去世了。秦滄闌是你的大伯。”
秦嫣然的心頭又遭重擊。
原來一個人的好,真的能像是令人上癮的毒藥。
秦滄闌對她的照顧與寵愛,讓她沒辦法接受一切化作泡影。
她每日都在祈禱著自己隻是做了個噩夢,等一覺醒來,她仍是護國公府的千金,扔是秦滄闌捧在手心的至寶。
“我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不要我?”
秦嫣然的內心無法割舍,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徐慶一針見血地說道:“他疼愛的自始至終都隻是蘇華音的血脈。”
秦嫣然的心口被撕裂,她嘗到了痛不欲生的感覺。
她啜泣道:“我去找三殿下……”
徐慶阻止道:“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三殿下心裡隻有那個胖丫頭。”
秦嫣然陡然拔高了音量,冷冷地瞪著他:“你胡說!”
徐慶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三殿下早在青州便與那個胖丫頭認識了,她治了三殿下的惡疾,三殿下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漸漸對她動了心。”
秦嫣然搖頭,激動地說道::“不可能!你在撒謊!你撒謊!”
徐慶不緊不慢地說道:“老爺也知道,隻是不希望小姐傷心,所以一直對小姐守口如瓶罷了。”
秦嫣然咬唇道:“我不信……”
徐慶道:“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三殿下求證。”
秦嫣然譏諷地笑了:“怎麼求證?問他心裡是不是裝著另一個女人嗎?”
徐慶淡淡說道:“小姐若是這麼問,三殿下自然不會回答,不過,小姐可以告訴三殿下一個秘密。”
秦嫣然神色一頓:“什麼秘密?”
徐慶道:“那丫頭在鄉下……與衛廷成過親。蘇承勾結衛家,居心叵測,讓三殿下趕緊將此事稟報陛下,以防患於未然!”
……
景家。
蕭重華從護國公府離開後,立刻來了一趟威武侯府探望景弈。
景弈的高熱退了,傷口的感染也得到了有效控製,隻是仍需靜養,短時間內不宜下床。
蕭重華出了景家。
剛要坐上馬車,秦嫣然從對麵的馬車裡走了出來。
她穿著鬥篷,戴著鬥篷的帽子,遮掩住自己的身形與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