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大肅最尊貴的公主,又怎會是這般乞丐模樣!
寧雲舒一隻手艱難地撐在地上,半月未進食本就虛弱,如今受了這一腳,更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怎能與其他人一樣不相信她的話呢?
他可是她的親哥哥,那個曾經將她護在身後,信誓旦旦保證過,算就她說的謊言,他也會無條件相信她的親哥哥……
不過也是,她忽地想起,從當年選定和親之人時,他便已經不相信她了。
當年在禦書房中,她告訴他抽中和親令牌的是寧陌雪,他卻一口咬定她是為了逃避和親在撒謊,更是覺得她自私自利企圖讓無辜的寧陌雪代她受過。
畢竟寧陌雪在他們眼中是那般知書達理、溫婉善良,而且她從小流落民間,帶著信物千裡迢迢從江南來認爹,又在圍場被當作野鹿受了寧煜一箭,醒來後才當了不多時的公主,在他眼中是絕不會撒謊騙人的。
而她寧雲舒,自小錦衣玉食被皇帝捧在手心長大,論任性誰人比得過她,為了達成目的撒謊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最後哪怕她如何歇斯底裡解釋,他都不肯信,甚至不願意再聽她多言,直到最後她被送上了和親的花轎中,他連道彆都隻輕飄飄說了兩個字:珍重。
十六年的兄妹情誼,到了卻隻換來一句“珍重”。
寧雲舒失去力氣倒在塵埃之中,不甘心地蠕動身子朝寧煜的方向爬去。
七年前離開大肅的那一刻,她就早沒了兄長,她隻知道,這七年她在匈奴受儘淩辱苟活至今,九死一生逃回來,可不是為了被他一腳踹死在大街上的。
“殿下,這……”侍衛詢問地看向寧煜。
“大肅隻有一位公主,今日為百姓們求得甘霖的明珠公主!此人冒充皇室,犯大不敬之罪,當街打死以儆效尤!”寧煜負手說著,目光掃視圍觀的百姓們。
今日正好殺雞儆猴,叫一些心懷不軌的賤民不敢再生妄念。
他的妹妹乃是和親的公主,是大肅的功臣,豈容這些鼠輩冒犯名諱!
“是!”
侍衛們領命上前,寧雲舒不知多少拳腳落在了身上。
沉悶的雷聲滾滾而來,緊接著暴雨傾盆,一時間她已分不清楚落在皮肉上的是拳腳還是雨點。
她蜷縮著身子受著侍衛們的毒打,目光被大雨淋得模糊,她看見宮人為寧煜撐了傘,他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站在那兒,眼中是那般嫌惡。
七年前他也是這樣的眼神,可若當時他肯再多聽聽她的解釋,或許如今她也不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她強撐著最後一絲理智,雙手緊緊護住腦袋。
絕不可以死在這裡!因為該死的另有其人!
意識模糊之際,聽見一陣鐵騎之聲颯颯而來。
“住手!”
眾人看清楚雨中來者後連忙停下動作:“大將軍!”
沈琰騎著馬任憑大雨衝刷,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目光緊盯著地上蜷縮成一團躺在血水中的人。
“是她自稱長樂公主?”他反問,聲音低沉。
落在寧雲舒的耳中,卻是如當年那般好聽。
她失聲笑了,身子顫抖,她笑她與沈琰青梅竹馬十餘載,有的事情,隻有他知曉,今天她冒死攔下這隊伍,是賭對了。
寧煜看著馬背上的人,譏諷道:“沈琰,如此拙劣的謊言你也信?!”
沈琰沒作答,大雨模糊了他那張俊朗卻又染著肅殺之氣的臉,亦是模糊了他此刻的情緒。
他盯著地上之人良久,冷冷開口:“抬起頭來。”
寧雲舒又吐了一口血,感覺天旋地轉,腦袋嗡嗡作響。
她艱難地一點點抬起頭來。
雖然淩亂的頭發遮住了她一半的臉,但此刻的雨水已經衝掉她臉上的汙穢,露出本來的麵貌。
七年的時間,足夠讓人改變到何種地步呢?
很顯然,沈琰與寧煜在看到這張臉的時候都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