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雲舒怎麼會這般模樣出現在都城?渾身傷痕累累,瘦得隻剩下一副骨頭。
而且匈奴離朝都千裡之遠,她若真的逃出來了,為何不去驛站,為何無人通報?
“是她。”沈琰再度說罷,握著韁繩的手微微顫抖。
他想過無數種與她重逢的場景,卻唯獨沒想過是她會這般狼狽。
那泥濘中的人,似乎隻要伸手觸碰便會碎掉了一般。
寧煜雙腿如灌鉛,眸色震驚無以複加。
他與沈琰從小相識,性子他是知道的,斷不可能胡言亂語,更不可能說出沒有把握之事。
可方才沈琰說了兩遍,是她,那麼就一定是她。
“雲、舒?”寧煜嘴唇翕動,一步步艱難朝她靠近。
彼時前進的隊伍也停下,前方馬車裡,寧陌雪顧不得禮儀連忙下來,宮人忙不迭給她撐傘,一群人朝著此處而來。
寧煜忙脫下外套披在寧雲舒身上,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起來,青絲垂在兩側,他才看清楚了她的臉。
“雲舒……”
這哪裡是七八分相似,明明就是他的親妹妹寧雲舒。
隻是這張臉,不知經曆了多少風霜的摧殘,曾經吹彈可破的臉蛋,如今消瘦見骨、蠟黃皸裂。
他難以想象,她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麼!
“皇兄、琰哥哥,她是誰?”寧陌雪趕來,溫柔的聲音難掩詫異,任憑誰看見堂堂大皇子當街抱著一個衣衫不整的乞丐都會震驚。
“她是雲舒!”寧煜聲音微微顫抖,眼中情緒複雜。
寧陌雪瞳孔顫動,她竟回來了……
她呼吸加重,似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掐住她的脖子一般難受,默默側目看向了馬背上的沈琰,彼時沈琰視線被大雨模糊,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她輕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依舊溫婉如常:“皇兄,匈奴尚未投降,且離都城千裡,姐姐怎會出現在此?”
寧煜眼中亦是茫然:“我也不知為何,可……確實是她。”
彼時沈琰淡漠開口,不夾雜分毫情緒:“不如先行救治,待人醒了一切便知。”
“對!快,回宮!”寧煜眼底閃過一抹愧色。
“上我的馬車。”寧陌雪示意。
寧煜抱著寧雲舒朝馬車而去,寧陌雪邁開步子欲跟上,又回頭看向沈琰。
他雖沒有什麼動作,可視線卻緊隨著寧煜懷中之人的方向而去。
她垂下眸子薄唇緊抿,轉身也朝馬車而去。
一場久旱後的甘霖足足下了三日,雨停後都城又恢複了以往的熱鬨繁榮。
都城之中還多了一樁傳遍了大街小巷的逸聞。
七年前送往匈奴和親的長樂公主回朝了,據說是獨自從匈奴逃出來的,千裡之行,足足花了半年才走回朝都。
不少人都瞧見,那日當街攔下回宮隊伍的乞丐正是長樂公主,被大皇子當作歹人打了個半死,最後是大將軍沈琰趕來靠梅花烙印才認出了其身份。
據說她當街寬衣,遍體鱗傷定是被殘暴的匈奴人所折磨所致。
最叫人津津樂道的是,作為親兄長的大皇子尚不知道她左肩有梅花烙,作為明珠公主準駙馬的大將軍卻知曉,實在引人遐想。
宮裡,寧雲舒醒來時,正是雨過天晴,可偏偏映入眼簾的卻是她最不想見到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