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感動?恐怕殿上那位並非這般感受。
她回宮數日,難道龍椅上的人不知?
可他不僅未曾露麵,甚至也不曾宣布她已經回朝的消息,其心可見一斑。
和親公主私逃回朝,此事若傳出去,皇室顏麵掃地。
他是何想法,她心知肚明。
事關大肅天子威嚴非同小可,若此番不主動出擊,隻怕等來的是一道遣返匈奴的口諭亦或是一杯穿腸毒酒。
皇上的臉越加陰沉難測,他與寧雲舒對視,犀利的目光似想將她看穿,她的眼裡噙著淚,似是委屈,嘴角卻掛著笑,又似運籌帷幄。
他一時間竟是有些看不明白。
“父皇。”寧雲舒再次開口,目光緩緩看向一旁依舊站著的沈琰,“兒臣能有幸歸來,多虧沈琰將軍常隆一戰大敗匈奴將兒臣營救,還請父皇論功行賞!”
沈琰與皇上皆是表情一怔,她還是如七年前一般,謊話是張口便來!
朝臣都疑惑地等著二人開口,和親了七年的公主莫名其妙回朝,定是要對文武百官與天下百姓有個交代。
皇上劍眉緊擰,若告訴天下他的女兒在匈奴遭受百般折磨,最後不是靠打贏勝仗將其風光迎回,而是靠她自己私自逃回來,豈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笑他這天子無能,笑他大肅無能!
他決不允許此等事情發生!
想罷,他目光凝重看向沈琰。
沈琰與寧雲舒對視間,看到她眼中的狡黠,那是七年前他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表情。
此刻眼前之人,竟是叫他覺得有些陌生。
回過神來,他朝殿上之人跪下,亦是知曉皇上想要的回答。
“皇上,胡人野心勃勃數次侵擾大肅,當年和親之約早已作罷,臣遂趁匈奴敗北之機將公主迎回!此乃微臣之責,不敢居功!”
皇上神情嚴肅,看向寧雲舒:“匈奴背信棄義,不配與我大肅聯姻!舒兒此番回朝,朕心甚慰!”
“來人,擬旨昭告天下,長樂公主和親回朝有功,封為長公主,賞賜黃金千兩,白銀萬兩,綾羅綢緞百匹!大將軍救駕有功,特賜丹書鐵券,以彰殊勳!”
叫天下人都知道,這才是名正言順!哪怕匈奴賊人再傳出任何消息,那便都是不作數的詆毀!
沈琰怔住,丹書鐵券,以鐵鑄之,朱砂書字,可免死罪,可庇家族享榮華無虞!
“皇上,臣……”
他開口拒絕的話卻卡在喉嚨之中。
他根本無法拒絕,寧雲舒的話將他推上風口浪尖,認了是他救她回來,他便是欺君之罪。若是不認,那便是踐踏了皇室尊嚴。
怪不得要賞賜免死金牌,原來如此。
他想明白了,便俯首:“臣叩謝隆恩!”
“父皇聖恩浩蕩,兒臣叩謝!”寧雲舒垂淚。
皇上深吸一口氣,淡淡道:“都免禮吧。”
寧雲舒起身,垂著頭擦拭眼角淚水,唇角微勾。
“張知熹,長公主回宮事宜,便交由你去辦吧!”皇上已沒了早朝時的好脾氣,揮手吩咐到從始至終一直站在殿中之人,“至於胡人之事,改日再議!”
寧雲舒目光再朝那人望去,他站在明朗的朝陽裡似遺世獨立的仙人一般,朝著殿上淺淺作揖,聲音清冷:“臣領旨。”
原來他叫張知熹……當年與他一路同行,她記得他這張好看的臉,卻從不知曉他的名字。
寧雲舒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無事退朝吧。”
眾人紛紛退下。
寧雲舒看著那抹轉身而去的白影邁開步子欲跟上。
“舒兒,你留下。”皇上目光銳利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隻能餘光看著那人遠去,欠身應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