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乞活軍真信奉並貫徹“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新任大帥是王圖圖,那,看到沒。”
何魯司指向領獎台上,正拿著一瓶啤酒拚命搖晃的亢奮青年。
那一副放蕩不羈的模樣像極了古代紈絝子弟,若是身邊再左擁右抱兩位美女,就更像了。
“啊?”
李過感覺自己腦子完全不夠用,他深刻體會到“乞活軍文化”的深不可測。
一切一切的細節都讓他懷疑人生,懷疑過去數十年的人生經驗是否正確。
你們乞活軍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絕活啊?
李過短歎一聲。
既來之則安之,乞活軍怎麼說,他就怎麼做吧。
……
官軍吃敗仗的消息早已傳遍豫南,但是貧窮的拴柱並不在意這些。
作為一名世代窮苦的小軍戶,他今天隻想解決吃的問題。
畢竟家裡還欠著百戶的債,不儘快償還一些又要屁股疼了。
原本按照朝廷祖製,軍戶每家能分到二十畝至五十畝田不等。
但眾所周知,製度這種東西運行久了也就自己崩潰了。
後麵出生的軍戶早沒了自己的份地,隻能自己辛苦開墾幾畝薄田,就這還要被頂頭上司當牲口一樣使喚。
種完上官老爺的地,才能去伺候自己的田,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薄田還要上交大半作為“軍用”。
要知道衛所序列的軍職大多是世襲的,也就是說你老板是你老板,你老板的兒子還是伱兒子老板,世世代代上下尊卑。
如此一來,底層軍戶饑一頓飽一頓,還得做牛做馬,簡直比農奴灰還慘,怎麼會有戰鬥力呢。
軍戶理論上還有被選作營兵、考科舉、斬首獲軍功等等上升途徑,不過想想也知道,那是家有餘糧、養得起餘丁的富裕家庭才能做到的。
拴柱這種貧苦家庭,就是一輩子當牛馬,被上司欺壓淩辱的命。
一想到這裡,拴柱隻覺得自己屁股又疼了。
在青年們多有威望的石頭哥發起覓食行動,同堡的哥們一齊結伴出行。
“隔壁做木工的老金頭說了,每次官軍吃敗仗的時候,都會有大戶人家結伴逃走,時不時遺落一些物件,咱們隻要撿到就能換錢買糧!”
“那往哪走?要是碰到賊兵,會不會把咱們哢嚓了?”
“興許不會,乞活軍向來喜歡吃大戶,咱們這些榨不出二兩油的苦哈哈,他們也瞧不上。”另一個機靈的軍戶說道。
“那可不見得,賊兵最好殺人,給咱們一刀一個,也沒處說理去。”
乞活軍到底是好是壞,幾個軍戶也沒爭論出結果。幾個饑餓的小夥暫時擱置爭議,拖著虛弱的身子向東尋糧。
區區一二十裡路,身體發虛的他們多花了一倍的時間,一路上走走停停休息了好幾回。
逃難的大戶隊伍,他們確實看見好幾夥。
他們每每都會一擁上去,又哭又嚎,乞求老爺們賞點錢糧。
可是老爺們心善見不得苦命人,所以都由家丁管家出麵,用棍子把他們打跑。
夥伴裡最小的瞎鹿跑得慢,結結實實挨了幾棍子,差點沒被打死,還是石頭哥拚死解救才拉回來。
拴柱在逃跑中被一個東西絆倒,當他起來一看,才發現是個遺落的空瓶子,“石頭哥,你看這是什麼?”
石頭哥走上前瞧了一眼,也沒瞧出什麼端倪,隻覺得這瓶子手感不錯,“應該能值點穀子……咱們再搜搜。”
眾人四散開來搜索物件,卻再也找不到有用的玩意。
“要不今天就這樣吧,拿這瓶子去換幾升穀子,我都快餓死了。”拴柱拿起瓶子塞進懷裡。
隻聽氣喘籲籲的瞎鹿指著遠處說道,“那是什麼?”
眾人循著指引看向遠方,一群打著五顏六色旗幟的武裝人馬正朝信陽走來。
石頭哥一改先前的鎮定,一眼認出最簡單的“乞”字,登時覺得手腳冰涼,四肢無措。
“是賊兵!快、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