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平時也是按時交稅,現在沒了吃拿卡要,反倒壓力小了,不少人都感激李老爺給他們帶來朗朗晴天呢。”
“唉,彆人都在蒸蒸日上,我卻在原地踏步。要是這一戰還拿不到排名獎,我估計要組團北上殺韃子了。”黃子龍隨便挑了塊空地坐下,打開竹筒灌一口清水,“聽說韃子眼下的戰鬥力很強,我想去感受一下強度鍛煉自己。”
“哈?”呂小布一臉驚愕,“清兵才剛殺進來吧,等他們搶到山東估計都幾個月後了。你要跟伐清隊伍一步步走過去?”
“你傻不傻。看過地圖沒,黃河淮河密密麻麻的支流,我們隻要吃著糕點唱著歌,坐船幾天就到地方了。再說這隻是計劃,哥幾個拉了一個北伐誌願群,已經湊齊三百人。”
“那算我一個。”
“可彆,你這老六淨在這偷懶,把你帶上了不是拖後腿麼?”黃子龍起身準備繼續做事。
“彆呀!我剛剛那是乾活前的小憩,現在我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呂小布一把搶過黃子龍的活計乾起來,時不時還捧著竹簍、箱子,衝著黃子龍嘿嘿傻笑,像是在說彆小看我,我也能大乾特乾。
“不錯不錯。”黃子龍接過折扇對著呂小布扇風,兩人像是家主與仆人更換位置,隻聽黃子龍賣力地喊道,“加油,加油,呂老爺真是好把式,簡直狂甩我一條街。”
牆頭諸多玩家的嬉鬨聲傳到城門口,親自押送糧食與彈藥的李過恰好聽在耳裡。
乞活軍的老兵們還是那麼豁達隨性,哪怕是乾累活的時候也能苦中作樂,他卻始終做不到這點。
李過聽說了“大帥刺巡撫”的英雄事跡,這給乞活軍招兵、修堡爭取到足夠多的時間。
可刺殺巡撫大臣也會激怒文臣武將,招來更多官兵圍剿,到時候若有五六萬官軍南下,一座小小的縣城真能擋住官軍兵鋒麼?
李過很想知道乞活軍麵對強敵,卻坦然自若、隨性豁達的底氣何在?
他們為何從不展現畏懼心理,就好像他們天生就是要來戰死沙場的。
連前些日子新加入的一支三百人義軍,也能跟乞活軍老兵一樣,渾身散發著不怕死的氣質,仿佛乞活軍存在某種秘術,能使徹底投靠的嫡係親信獲得至高無上的勇氣,令他們孤身直麵萬人也不懼。
李過心說,為何乞活軍不給自己也來一發“秘術”,隻因自己是外圍義軍,沒有徹底賣身投靠麼?
他轉念一想,若是叔叔不在了,他的確可以跟著乞活軍殺到天下大定,但是他最近在信陽城中發現闖王留下的交流暗號——呼喚友軍前往指點地點會合。
他很糾結,也很迷茫。
一邊是他的骨肉親叔,一邊是他由衷欽佩的乞活軍,究竟選擇誰讓他這些日痛苦不已。
他所能做的便是放棄思考未來,一門心思打跑官軍再說。
懷揣著複雜的情緒踏進縣城,李過忽然看見城內街道,比他上一次押送糧草多了一些路標公示板,尤其是一麵牆段上畫著令人耳目一新的畫——
兩個長發的男女青年並肩站立,他們背後是廣袤無垠的農田與水利工程,頭頂的朝陽散發著富有張力的色彩。
倆人容光煥發,精神十足,平視右側像是在看詩和遠方。
油畫的上麵還有一行粗體的俗體字:窮苦人是我們的後盾!
儘管畫麵沒有多餘描述,但李過依舊能透過簡單的畫麵和幾個字,看到一種乞活軍特有的豁達態度。
他向前再行數十步,又看見一條懸在兩間客棧之間的橫幅,上書幾個粗體的大字:朱明和滿清都是軟腳蝦!
諸如此類單純的標語,亦或是圖文並茂的宣傳畫幾乎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大力發展生產力”,“團結貧苦小民,嚴懲土豪劣紳”,“我們要用雙手把荒地變成良田”……
這些新奇的宣傳畫與標語要麼刷在屋牆上,要麼是在街巷路口豎一塊木牌,這精神生動的畫麵讓李過眼前一亮。
作為一名大老粗出身,李過雖然識得幾個字,但也知道這種以圖畫為主的宣傳效果很好,就算是不識字的百姓也能感受到一股精氣神。
就在他暗暗稱讚乞活軍又給他露了一手絕活之際,忽然聽見不遠處乾活的民夫指著天上喊叫起來。
李過循著百姓目光看去,竟發現令他一生難忘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