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拱手稱道,“裴某領禮部郎中銜,是此次來迎陛下登基的特使。”
整座肉山都笑得顫動起來,幾名抬轎的仆從不堪重負,稍稍泄了些力,大轎向一旁傾斜少許。寧德海長鞭一甩,抽打在他們蠟黃包骨的皮膚上,堪堪蔽體的布衣被撕裂,露出其下經年累月的鞭痕。
“朝廷竟派了個小孩子來當特使,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就算長樂公主無人可用,世家當中總有可堪重任者吧?”
少年臨危不亂,解出懷中錦囊,拿起一枚通體透白的玉石,雖因年歲磨損少許精致龍紋,卻在夜色中瑩瑩發亮。
“玉璽在此,何人膽敢不敬!”
寧德海豆大的眼睛貪婪地鎖定玉璽,目光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移開,嘖了幾下肥厚寬大的嘴唇,
“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區區劉氏,小殿下想殺便殺吧。”
“但朝廷遠在長安,劉氏宅邸諸位拿去也無用,不如就賜給我?常年駐守在外,可是很辛苦的。”
見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祝玄禮忙出麵打圓場,
“寧將軍勞苦功高,自然當賞。”
寧德海手撫在隆起的肚皮上,滿意地點點頭,肉山翻滾,掠過趴在地上抽搐的富商,仿佛那隻是庭院中一塊裝飾用的巨石。
“走,去後院瞧瞧劉氏的美妾們。”
“等一等!”
少女清亮如鸝鳥的聲音再次打破今夜的沉寂,
“安將軍隻要了這一座宅子,裡頭的人自應有其他歸屬。劉氏因強占女子作為妻妾獲罪,安將軍要與他犯相同的錯誤嗎?”
祝玄禮與白衣少年一人一邊,各自拉住祝小枝兩側的袖子。後者更是得寸進尺,手腕翻轉間,就使巧力將她手裡握著的劍卸下來了。
蠕動的肉山忽然靜止,寧德海扭過頭,脖頸間的贅肉一塊塊勒出清晰痕跡,嘴角掛著抹玩味的笑,
“怎麼,你是打算把我也殺了嗎?”
聽他提到“殺”這個詞,一名抬轎的男人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露出藏在指尖的幾根小巧銀針,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也隻是想救我的女兒……”
肉山一角失去支撐,他身旁幾個壯漢忙咬緊牙關將大轎抬得更高,防止寧德海跌落。
寧德海哈哈大笑,粗短的手臂指向跌倒的仆從,
“想殺我的人不計其數,人心難防,即便是經過嚴格篩選才能到我身邊的仆人,比如他,也想殺我。可問題是,你們殺得了我嗎?”
“他殺不了,小殿下你更殺不了。畢竟,你父親還需要我幫他鎮守北方。”
假如範陽一亂,東都便赤裸裸攤開,成為外邦人眼中一塊肥美的肉。寧德海正是憑借這一點,不斷攬權成為地方上的一霸。
“夜色已深,諸位貴人請回吧。今晚我有許多要緊事做,明日恐怕無法早起相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