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搖頭歎息:“郎君莫要說這些喪氣話,生死乃人之大劫,度過這個劫數,往後萬事都會好起來的。伍子胥家破人亡,曾乞於市,卻最終大仇得報;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還有咱們高祖皇帝……”
淩央就似笑非笑看著何玉,為了讓自己振奮,他掰著手指頭一口氣舉了諸多例子。
半晌後,淩央麵上露出個近乎扭曲的癲狂笑容,險些耗費他所有力氣:
“伍子胥最後不也被夫差賜死了?勾踐的越國不照樣亡了?何玉,這些虛無道理,你往後不必、也不可再提,我不想聽。”
何玉實在拿他沒辦法,隻得話鋒一轉,繼續轉回霍晚絳身上:
“郎君,我說這些其實是想告訴您,活著,才是一切的希望。您之所以能活,幾乎是靠著同女君這樁婚事。您不知道吧?是霍家霍大將軍,在陛下麵前提及這樁婚事,舉全家之力極力保住下您的性命,所以,您要感謝女君。”
霍家?
淩央心底忽生出幾分雀躍,難掩激動。
他和母後被奸臣構陷藏有詛咒晉帝的巫蠱毒術,而晉帝當時又在甘泉宮,生死未卜,連個信都傳不進去。
母子二人恐晉帝已遭禹璃夫人那奸妃的毒手,萬般權衡後,才選擇起兵宮變。
誰能料到,事情發展到最後,會是那樣慘烈地收場。
他的母後,在椒房殿飲鴆謝罪自儘,死不瞑目;他的兩個姐姐,也牽連進此事之中,一個和姐夫一起,被萬箭穿心射殺在馬車裡;另一個姐姐被當眾砍下頭顱,以震撼軍士。
更彆提整個衛家。
這件事牽連者有數萬之眾,唯獨霍家乾乾淨淨,沒有淌這趟渾水,霍大將軍卻敢出麵保他。
是他想的那樣嗎?
……
霍晚絳換完衣服,並沒有歇息的心思。
淮南王府加上何玉和於問,總共才五個人,兩個太監都要照顧淩央,她的嫁妝隻能和阮娘一起打點。
阮娘看著僅僅三抬的嫁妝,眉頭緊鎖:“太少了,送過來的數目太少了。且不說夫人和侯爺當年替女君準備的,便是老將軍在世時留給你的,也遠不止這麼點。”
霍晚絳的嫁妝都是經過叔母的手才送來的,叔母存了什麼心思,她能不知道?
但她隻是強顏歡笑,試圖忘記方才那些不愉快,給阮娘比劃道:
【他們肯送過來這些,已經謝天謝地了。】
阮娘見她臉色不大好,心臟一緊,坐到她旁邊,搭上她膝頭上的雙手:
“女君,郎君方才那番舉動想來不是故意的。他遭遇這等大事,又受了重刑,還能活下來,心智已遠非常人能比。說了什麼刺心的話,你全當沒聽到,千萬莫要難受。”
她不說倒還好,一說,霍晚絳的肩膀便開始抖動起來,哭成了個淚人兒,手語也比劃得飛快:
【阮娘,這些年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歡我,他心裡隻有持素妹妹,我都看在眼裡。儘管這樣,這些年他也未曾虧待過我,暗中送給我諸多慰藉,他真是極好的君子。可是我就是委屈,他嫌我身子殘缺,如今還與他結成夫妻,我真怕他恨我。】
阮娘心疼地抱住她:
“我的小心肝,彆哭啊。我相信郎君的心不是石頭做的,你既嫁給了他,成了他的妻,往後,他與二娘子沒有任何乾係和可能了。日久生情,放眼整個大晉,誰能有你生得漂亮?又有哪家女郎比你心善?他會慢慢喜歡你、接受你的。”
“你既然是真心喜歡他、愛慕他,更不可在這種關頭退縮。否則有朝一日被外人乘虛而入,你現在受的苦都是為彆人做嫁衣。”
霍晚絳打小就好哄,到底是才及笄不久的小丫頭,聽阮娘這麼一說,不多時,就主動跑去打水洗臉。
她花白的小臉恢複如常,便繼續歡歡喜喜地清點嫁妝了。
清點到最後,霍晚絳不禁疑惑:【那隻風箏,叔父叔母沒有給我送來麼?】
阮娘“咦”了一聲:“沒有就沒有吧,你院裡那群下人有幾個是有心的?後日就是歸寧,你若是能回得了霍家,再回去找找。”
“隻是郎君身子沒好,要委屈你自己走那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