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晚絳被他掐得幾乎喘不過氣,嘴裡隻能發出幾聲嗚咽,根本無法為自己辯白。
淩央手筋儘斷,儘管皮肉愈合,卻根本使不出這麼大的力氣。
他居然掐得她脖子疼,足可見他的憤怒。
她掙開淩央,身體失重時直接半趴在占滿燈油的地上,任由汙垢臟了衣裳。
她視線被淚水模糊,再看不清眼前人。
方才在他掌控在手裡的一瞬間,她想明白了,她什麼都想明白了。
淩央此舉就是故意為之,他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若他因為誤會對自己恨之入骨也就罷了,那阮娘呢,何玉呢,於問呢?
他們何其無辜,他們也是這個世界上僅存少數關心他的人,他們儘心儘力照顧了他這麼久、吃了這麼多苦,他連他們也不顧了嗎?
一旦事情敗露,這間廢宅裡的人,有誰能躲得過?
她的淩央,絕不是這樣的人,絕不該是這麼理智全無、不通人情的怪物。
他想拉所有人都下水,他徹底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愛民如子的淩央。
他瘋了啊。
劣等燈油的味道分外刺鼻,一片朦朧裡,霍晚絳忽然對著淩央淒淒然一笑。
她支起身,跪坐在地,與他麵對麵,取下發間唯一一根簪子,無數光滑青絲瞬間垂下,遮住她小半張臉。
霍晚絳把簪子遞給淩央,用口型無聲地說著"殺我"二字。
殺了我吧,如果殺了我可以終結你的憤怒,如果殺了我可以讓你抽身痛苦。
淩央沒有接她的簪子,而是石化般愣在原地,理智也如潮水緩緩回歸。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霍晚絳,衣衫不整,披頭散發。
印象裡,他為數不多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打扮得過分得體、禮儀周全,一看就是為見他而精心裝扮出的華麗,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但不得不承認,霍晚絳擁有一雙世上最美的眼睛。
她不會說話,她的眼睛就替她說話,尤其是那對琥珀色的眼珠,又大又亮,葡萄似的。偏生眼形也好看,哪怕是看棵樹都帶上三分深情。
現在,那三分深情都被她細碎的淚光消解得無影無蹤。
她從來沒用這麼失望的眼神看過自己。
不是絕望,也不是從前愛意正濃的樣子,而是失望。
淩央被她看得莫名心慌,他不斷告訴自己,這個女人要害死你,你該接過她遞上來的簪子殺了她。
但他的手僵硬了許久,就是沒有這麼做。
霍晚絳見他遲遲不動手,又扯著唇角笑了下,親手把簪子塞進他手心——
看啊,多可笑,她第一次與他手碰到手,竟然是邀他殺了自己。
簪子很快抵上她不堪一擊的脆弱細頸。
兩個人離得很近,雨斜斜飄進堂內,分明是炎夏,可長安冷得要命。
霍晚絳渾身顫抖著,努力平複呼吸,雙手用力圈緊了他的手,試圖把簪子插進自己的喉中。
殺我。
她再一次默默啟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