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義龍到燕京並沒有住賓館,而是在許振坤家裡過夜的。兩人晚上去了許振坤家樓下的網吧,重溫了在兒時在網吧打《三角洲》時那種感覺——雖然,兩人打得遊戲變成了求生之路。
第二天,林義龍搞來了一套非常廉價的西裝,前往許振坤就職的銀行。
“這位是林律師,我請來的外部專家顧問。”許振坤這樣向自己的兩個助手引薦林義龍,“因為這次談判很重要,我們必須要一個外部的專家意見進行參考。”
許振坤的兩個助手分彆跟林義龍握手,雖然這身西裝讓兩人稍有微詞,但林義龍畢竟還是自己上司所“欽定”的律師。四人坐在會議室裡,等了兩分鐘。
隨後,那個從許振坤手裡搶女友的煤二代出現,同時跟著一男一女。
幾個人隨後相互介紹姓名和職位,分彆坐在會議桌兩側。
能在證券交易所上市的流通債券是良莠不齊的。因為公司債債券並不能實現剛性兌付,仍然存在風險。受限於發行時和交易時的情況,自然有投資者掙錢和賠錢。可就算信用評級跌到了垃圾級,就算存在到期極大可能無法償還本金的情況,在某些人看來仍然有利可圖。比如類似許振坤買入的這家公司所發行的兩個公司債,票麵價值都是100元既然煤炭采掘和煉化已經開始萎靡,之前的個人投資者和機構投資者紛紛選擇出售自己持有的債券,債券的價格被各種拋售拉到了非常低,甚至可以低過擔保的抵押品的市場價值。當利息可能發生逾期支付的情況下,債務人當然擔心自己的抵押品,而債權人更關注債權能不能按時得到履行,兩者進行麵對麵會談就很有意義了。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大概指的就是現在的情況談判桌上的情形兩邊的首席談判代表的臉色都不太好,畢竟兩個人已經是老相識了。
許振坤看了看自己這方坐在末尾的林義龍。
“我方華雁銀行投資銀行部已經占有貴方內蒙烏德股份有限公司所發行的15烏德投共計六百五十萬三千五百零四份,票麵價值為六億五千零三十五萬零四百元“林義龍自然留意到了好友的目光,照本宣科地大聲朗讀了報告書所承載的具體情況,“按照季度付息的原則,截止到2012年七月四日,貴公司本期應付到期利息為一千一百二十萬“
“請不用繼續朗讀了,我們桌上的報告內容很完善。”“煤二代”的助手終於開口說話了,“我方現在的情況,沒有辦法在後天,也就是七月四日向貴方履行債券所刊載的利息項目,我們就是以此為目的希望與貴方進行誠意的談判。”
“請允許我讀完。”林義龍反駁道,“我所在受委托之後的調查中發現,貴方所提供的擔保房產的三十八項各式抵押權中,有三十二項已經設置了二次抵押權,抵押權人為燕京利特斯融投公司。”
聽到自己公司買入的債券被二次抵押,許振坤的兩個助手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剛開始的商業笑容已經掛不住了。
“以此為出發點,我行認為,貴公司已經不僅無法在當期履行債券所登載的債務利息給付義務,也無法在債券承兌期履行主給付義務。希望貴公司能在此給與此問題的解釋。”林義龍把自己麵前的報告讀完,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公司債券的擔保物權完完全全是一個玄學,因為雖然公司在發行債務的時候存在著這麼一個債權管理人(2015年以後叫債權受托人),十分尷尬的現實卻是這個債權管理人是由公司債券的發行人聘請的,而且很大一部分需要仰仗公司債券發行人,也就是債主的意誌;這個債權管理人管理的財富並不是自己的,也很少參與債務公司的經營事務,除了工資,管理人通常並不在乎債券持有人的死活——尤其是公募債券。倘若債務公司要進行再次貸款融資,並且拿擔保債券給付的抵押權進行擔保,管理人也隻能說“yes”。所以往往到最後,公司債一旦無法付訖,公司公募債券的持有者什麼也拿不到。
這也是為什麼即便有公司律師和常設法律顧問以外,很多金融機構還是需要非常多的外部資源參與公司法律和調查事務的原因之一。
類似華雁銀行這樣的投資銀行,或者類似的私募的管理基金倘若入局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有一些可能是通過債權管理人掌握公司經營狀況,進行注資並盈利,也有一種可能隻是為了破產過程中的營利。如果是後者,隻要入局,對債券的發行公司來說幾乎就是死局。
“那我們隻能宣布公司破產了。”“煤二代”旁邊的助手拿出了這麼一個無腦的壓迫式談判方案,這種方法在各種宅舞談判之中屢試不爽,隻能寄希望於這一壓力從而保全公司。
“請便。”林義龍在旁邊接下了話頭,“我想提醒貴公司,根據我行的調查結果,我行對貴公司的抵押權行駛時,會得到有限受償,以貴公司債券周五晚的收盤價格,我行雖然拿不到全部的債券所刊載的票麵金額,然而貴公司對我行的債務清欠時仍然沒有損失。”
“煤二代”的助手麵色訕訕地不接話。
“我想與許先生單獨談談,各位能給我們一些時間麼?”“煤二代”突然低沉地說道。
“可以。”許振坤毫無表情地點點頭,除了林義龍以外的雙方人員都離開了。
“煤二代”看向留在房間裡的林義龍,不解為什麼這個律師沒有離開。
“不用看了,這位林律師,是我的好友,也是把你從外到內調查到骨髓的調查員。”許振坤低沉的嗓音把“煤二代”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你撬我女友,我毀你祖業,這個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你不要以為這個事情就這麼完了!”“煤二代”大喊道,連走廊外麵等待著的成員都聽得見。
“當然不算完。”林義龍在旁邊說道,然後拿出了一張打印出來的紙,扔到了“煤二代”麵前,“我想你一定很清楚這是什麼吧!”
“煤二代”接過,上麵印著三個賬戶的信息和兩個澳大利亞的地址,他臉上一下就變了色。這是他父親為他安排的退路。
“xn,不錯的地方。”林義龍十分輕佻地評論道,“可新南威爾士還是沒有南威爾士好。”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不用說,如果你破產,你就用不著去這些地方了。”許振坤說道,“不過,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注意這些沒用的身外之物。這位林律師做了一個小小的調查,你應該明白你進行二次融資的都是些什麼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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