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用曬乾的黍稈粟稈堆起高高的篝火,手拉著手載歌載舞。
火光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讓他們的笑容更加明媚燦爛。他們唱誦糧食顆顆飽滿,來年還有更大的豐收,祈禱家宅歲歲平安,子嗣康健福壽綿長。
烤羊的香氣四處飄散,惹得孩子們口水淋漓,心急火燎地問阿翁阿母何時能吃。
譚懷柯拉著鐘娘子和沛兒的手,學著當地人的步法跳舞,一圈又一圈地繞著,跟大家一起唱不知名的歌謠,腕間的鈴鐺隨著擺動發出脆響。
她笑得恣意又暢快,漸漸拋卻了所有約束,自己跳起了旋舞。
申屠灼起先並沒有加入,隻是不遠不近地看著。
他看見那個豔麗鮮活的女子足尖點地,發絲飛揚,掠過自己身邊時帶起清甜的風,雙眸熱烈又靈動,整個人璀璨得像是火光中燒出的一枚寶珠。
那般耀眼,又那般獨一無二。
刹那間,去敦煌郡都沒能譜寫出的相和歌辭,就這麼乍現在他的腦海中。
叮鈴鈴。
鈴鐺聲在身邊響起,猝不及防地,申屠灼被譚懷柯拉入了跳舞的人群。他沒再拒絕,而是應和著眾人對旋舞的喝彩,口中哼唱起來:
有女如珠玉,旋舞黍田間。
光華自天溯,千裡渺雲煙。
梭羽暗熏衣,銀鈴墜花箭。
心石猶可轉,碎而不知怨。
踏著舞步,申屠灼微微垂首,看向兩人翩然交錯的衣袂,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無論她是不是前來和親的公主,她都已是他的阿嫂。
隻是——
心石猶可轉,碎而不知怨。
舞跳累了,又跟小棘子他們玩了好一會兒,譚懷柯才坐下休息。沛兒還在人群中嬉鬨轉圈,她也沒拘著這丫頭,任她撒歡。
申屠灼也退了下來,順手給她撕了一截烤羊腿。
吃著外酥裡嫩的羊肉,譚懷柯不禁感歎:“真香啊。”
申屠灼說:“我看你似乎不太想回府裡。”
“是不想,但我會回去的,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咽下一大口肉,譚懷柯問,“你剛剛唱的是什麼歌謠?那邊太吵鬨了,聽不清楚。”
“有女如珠玉,旋舞黍田間。光華自天溯,千裡渺雲煙。梭羽暗熏衣,銀鈴墜花箭。心石猶可轉,碎而不知怨。”申屠灼低聲唱給她聽,告訴她,“是我新寫的樂府歌辭。”
“嗯,很好聽。”其實還是沒有聽清詞句,譚懷柯笑問,“叫什麼名字?”
“大娘子,你要吃烤羊肉嗎?”那邊傳來小棘子的吆喝聲。
“不用,我已經在吃了!”譚懷柯朝他舉了舉手中的烤羊腿。
此時申屠灼嘀咕了一句:“阿布都伊爾薩斕尼……”
譚懷柯沒聽見:“什麼?”
申屠灼飛快地從她手裡撕走半幅羊腿肉,揚起一個不羈的笑:“這首歌叫《沙中玉》,回去我讓池樊宇好好排演。”
篝火旁人聲鼎沸,他們這裡卻逐漸安靜下來。
譚懷柯沒有計較羊腿肉的事,她看著申屠灼明滅不定的神色,問道:“你阿兄的事就這麼算了嗎?你要任由申屠家被人擺布、欺淩、拋棄,眼睜睜看著它衰落嗎?”
“不行嗎?”申屠灼笑說,“你這麼在意申屠家,是想趁著樹倒猢猻散,多分點我阿兄的家產嗎?我倒是不介意的。”
“是啊,不行嗎?”譚懷柯用同樣的語調回他。
申屠灼慢條斯理地吃完那塊羊肉,轉頭逼近她說:“那你想讓我怎麼做,阿嫂?”
近距離看著這張俊美無儔的臉,譚懷柯短暫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