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
謝皎月抬起眼,輕喚了她一聲。
隻是這聲音嘶啞虛弱,遠不複以前的清冷質感。
三姑娘謝如月動作一頓,僵在原地。
“三年前,你為何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扯開我的衣領?”
三姑娘雙手握著食盒蓋子,咬著唇,什麼也說不出。
“我素日對你無半分虧欠,更無半分怨懟,衣服首飾,名門請柬,彆院莊子,你要哪樣我都從未拒絕過你。”
“你為何那般對我?”
謝皎月抬起眼看向她,語氣沒有憎惡,沒有怨恨,她隻想平靜地向尋求一個答案。
她隻想知道,一直寵愛的堂妹為什麼會在背後捅了她一刀。
“因……因為二姐姐走錯路了。”
阿如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我不能看著二姐姐那樣錯下去。”
“相府百年清譽,祖父更是看重女子名聲,二姐姐怎麼能做那樣的事?”
謝皎月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堂妹,閉上眼睛。
三年前,她本打算祖母壽宴之後便與李臨退婚,然後尋一個名頭出去遠遊
——最好是去南方,南方的春天草長鶯飛,最適合踏青。
——如果是這樣,她肚子裡那個孩子本也能活下來。
她也就不是孤身一人,身邊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影子。
她會好好疼他,愛他。
可是這一切都被一句“走錯路了”毀了。
“你出去吧。”
她似不欲與這個柔軟又愛哭的妹妹計較了。
“二姐姐……”
謝如月跪在她旁邊,哭著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伯母會將你罰去尼姑庵,也不知道你肚子已經有孩子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伯母會那麼狠心……”
女子的哭聲擾得謝皎月頭疼,她現在很累,連說一句話都要花費她很大的力氣。
“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就出去吧,我現在想靜靜。”
“二姐姐……”
謝如月的聲音很低,囁嚅著唇,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
最後她掙紮著開口:
“二姐姐,我已經將你為了整個祖父去求景陽世子的事告訴祖父了。”
謝皎月猛地睜開眼看向她,“你說什麼?”
謝如月依舊在哭,“我原以為祖父知道這件事後會將你從尼姑庵接回來,可是祖父和伯母……”
“他們……”
冰冷堅硬的地板凍得謝皎月渾身僵硬,寒意順著骨髓,凍僵了心臟。
“他們如何……”
謝皎月問不下去了。
她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呢。
祖父清廉正直了一輩子,最後卻要一個女子獻身護他,她似乎已經看到老人挺直了一輩子的脊梁被她親手敲碎。
謝皎月緩緩垂下眼,祖父他,定然是恨她的。
恨她自作主張,辱了他一生清名。
至於阿娘,或許還是嫌棄她已經臟了。
病弱的姑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女子不斷顫動的睫毛。
謝如月袖子的手捏得很緊,因為說謊,她的心臟和嗓子都繃得很緊。
她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在所有人眼裡,謝皎月還是那個不顧謝氏顏麵不知廉恥與人私通的蕩婦,不是為了救人的謝氏嫡女。
她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所有人,她好不容易才擁有了二姐姐的一切,她不願把這一切還給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