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都要死了,不如死之前讓生她之人順心一些。
二夫人轉頭瞧她,分明瞧見了她眼底的寂靜與破碎,那寂靜底下儘是肝腸欲斷的傷痛。
“大嫂,這件事……”
“彆說了!”
謝夫人看著平靜的謝皎月,“她既然已經不追究,那就沒什麼可談論的了。你帶如兒和新月下去吧,我有話和她說。”
二夫人歎了口氣,走之前牽起謝皎月的手,輕輕拍了拍。
“有事來找二叔母,二叔母替你撐腰。”
謝皎月蒼白無力地抿了抿了唇。
“謝謝二叔母。”
偌大的房間內,隻剩下了母女兩人。
謝夫人看著麵前以前自己引以為傲的女兒。
“我曾經以為你是月亮。”
謝皎月緩緩抬起眼看她,慢慢道:
“沒人能做月亮。”
謝夫人笑得諷刺,“那是因為你臟了,你臟了就會覺得沒人能是月亮。”
臟了。
她親生母親終歸還是嫌棄她臟了。
“那件事除了幾個老奴之外,其他人我都處理掉了。在外你還是謝氏嫡女,因為老夫人過世,主動前去清靜庵禮佛三年。”
謝皎月抬起眼,袖子下的手捏緊。
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我和你爹替你尋了一門不錯的親事。”
“什麼?”
謝皎月怔愣在原地。
什麼叫做替她尋了一門親事。
“如兒要議親了,你比她年長,再不議親有礙如兒名聲,外麵的人會覺得如兒好嫁,非要爭在你這個姐姐前頭。”
謝夫人似乎不覺得說得有什麼不對。
“這門親事你祖父也同意了,後日上燈節,世子爺邀你出遊,你好好打扮,謹言慎行”
“——罷了,我讓雙葉和紅葉跟著你,什麼該說,什麼該做,她們會提點你的。”
謝夫人冷冷地看著她:
“雖是回了京城,你也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莫做出出格的事,我時刻都會派人盯著你的。”
出格的事,她還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謝皎月不知道。
但眼前之人看她的眼神冰冷與冷漠,謝皎月在想,是在擔心她又用身體去求人嗎?
可是她都要死了,她還能求什麼呢?
至於要嫁之人是哪個世子。
謝皎月在想,無論是哪個世子,她終歸是不該拖累人家的。
殘花敗柳之身,嫁給誰都是惹人厭惡的。
何況她是個要死了的尼姑。
“我不能嫁。”
謝夫人冷冷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我已非完璧之身……”
“啪!”
謝夫人一巴掌拍在她臉上,臉上的神情有一瞬間扭曲。
她氣得胸膛都在起伏。
“你哪裡的臉提這件事?”
非完璧之身。
這五個字像烙印在謝夫人臉上的恥辱,赤裸裸地提醒她,她最乾淨高貴的女兒失去了貞潔,像一個蕩婦一樣朝著一個不知名的男人張開了腿。
謝皎月緩緩跪在地上——她甚至沒有伸手去碰發麻的臉。
她那樣痛,卻要裝得那樣平靜。
“我不能嫁。”
她緩緩說:“您親手把我的戶籍給了靜太師父,親口說我不再是謝家女,隻是清靜庵裡的一個僧人。”
謝皎月每說一個字都覺得是在剜在自己的心,把以前那些不願意回想起的傷痛親手血淋淋地撕開。
“混賬!”
謝夫人看著她,似乎想說什麼又解釋不出什麼。
謝皎月聽著那聲“混賬”,緩緩抬頭看向居高臨下的夫人。
如果她這個時候告訴她,她要死了,這位名義上的母親還會為她心疼麼。
謝夫人一垂眼就看見親生女兒的眼睛,那雙原本澄澈的眼睛變得灰蒙蒙的,像是對她十分失望。
失望。
她有什麼資格對從小教養她的母親失望。
那雙眼睛,謝夫人恨不得親手挖了這雙讓她心痛不已的眼睛。
她猛地轉過身,厲聲:“要跪也彆來我眼前跪,礙了我的眼!來人啊!將二姑娘帶去祠堂!”
她氣得聲音都在發顫:“你喜歡跪,我讓你跪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