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死了?嗬嗬,不像。”
“領導,我都活到這個歲數了,即使身體再棒,也活不過幾年。今天你看我好好的坐這兒,指不定下星期就躺著死哪去了。”
“大爺,說笑了。你呀,一看至少還能活二十年。”
“領導,你就彆扯呼了,我清楚。我就是想在走不動之前,能多看看,多聽聽,多摸摸,多體驗這人間美好。”
“你不是說退休金用不完麼?那大可以讓你兒子或者孫子帶去市裡最貴的餐廳吃頓好的,去最高級的酒店睡一覺,去華國風景最美的地方走走,隨便乾什麼不都比你去找小姐姐更好嗎?”
嘴裡吸著煙的老大爺緩緩放下原本翹著的左腿,眼中終於流露出這個年齡段的人所獨有的世間通透。
他呼了口氣,沒再稱呼陳書為領導,緩緩道:“年輕人,你還是太年輕。這人世間的美好,可不是隻有好的東西、正麵的東西。我這一輩子過得普普通通、老老實實,這麼七十多年過下來,心裡還是有點遺憾。
“就是想在死前,體驗一把那些在我們這種老實人眼裡叛逆的、無法無天的人到底是怎麼個活法。所以我啊,就像做點以前不敢做的壞事,試試不按照正常套路來過過日子,就這麼簡單。”
陳書和李朝陽皆默然。
當晚,老頭罰了500元之後就被釋放。
臨走的時候,老頭哼著歌,走路一搖一擺的,顯然對自己這份新得的工作很是滿意,走遠了,還回過頭來朝著陳書搖了搖手。
這道“70大齡、拘留所不收”的護身金牌,他倒是用得挺不客氣,效果也屬實一流。
也正是由於其高齡,陳書和李朝陽近乎是陪著這位名副其實的老爺爺在派出所裡把手續辦完,然後送出大門。
直到對方把腳從大院門檻邁出去,兩人方才不約而同長籲了口氣。
李朝陽比肩站在陳書邊上,疑惑道:“師兄,這老頭畢竟年紀大了,用他作線人,到時候在酒店弄女人萬一出點什麼事情,他家裡人找過來也是麻煩事。這責任說大不大,說小也是不會小的。你可要慎重。”
陳書遙遙望著老頭龍行虎步的背影,肯定道:“放心吧,就是讓他出個頭,畢竟這老女票客的氣質是真的能唬住人,到時候帶到酒店了哪能讓他真上床。不過話說回來,這老頭還挺有素質,早年我碰到幾個比他年紀小一輪,嘖嘖,那可差勁多了。”
一說起當年的事情,李朝陽感同身受,感慨道:“誒,是壞人變老啦。那些老人仗著自己年紀大了裝聾作啞,我記得有一次,有幾個還倚老賣老的對我們出言不遜。怕嚇到人家,我們反倒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太大聲斥責和教育。哎,那場景好像我們才是做錯事的那位。”
頓了頓,他轉過頭來,認真的盯著陳書:“師兄,我能感覺到先前在留置室的時候你確實有用這老頭的想法,不過後來把人請到二樓辦公室,我就知道你有些後悔,想推脫。怎麼,最後又同意了呢?”
陳書眼睛盯著老大爺離開的方向,緩緩道:“大爺不是說了麼...他快死了,想在最後有個不一樣的活法,給他唄。”
“......”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對呀,誰說不是呢。”
“男人至死還是少年。”
“對呀,誰說不是呢。”
“師兄,借個火。”
大院門口上邊的那盞日光燈搖搖晃晃,昏黃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明暗不定。
陳書側頭給李朝陽點上煙,這才發現在他印象裡一直以為還算年輕,仿佛才從警院畢業出來的稚嫩青年警察,此時亦已變成了如他當初一般的模樣。
胡子拉碴,眼袋深重。
不過昏黃的燈光下,兩眼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