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小時候被搶走的玩具是這樣。
對厭煩了她的傅城,也是這樣。
宋聲聲合上報紙,隨手放在桌台上,“師傅,我把今天的報紙放這裡了。”
“行,你去忙吧。”
裡麵又冒出個腦袋,倒是熱絡的很:“姐,我騎車帶你去拿布。”
宋聲聲這幾個月也和他混熟了,毫不客氣,坐上他的自行車就往供銷社去了。
*
首都暗流湧動。
暗處不動聲色的交鋒過後,時局穩定了下來。
傅城也沒閒著,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要麼就在車上睡,要麼就留在宿舍裡睡。
早上起來的時候。
看見掛在牆上的日曆,他盯著上麵的日期看了半晌,然後抬手,麵無表情的將日曆從牆上拽了下來。
已經過去六個多月了。
還是一點兒音訊都沒有。
傅城從來不知道要找一個人,竟然是這麼難的事情。
她像一滴悄然墜落的雨滴,滑落茫茫的大海裡,天大地大,無處可尋。
“團長,咱們該出發了。”
“嗯。”
傅城今兒有任務,得去抓人。
對方級彆不低,公安那邊沒有權限,隻能由軍區這邊出麵,不聲不響把人拿下,免得再出什麼波折。
男人一身利落的軍裝,冷冰冰的五官看著像毫無感情的機器,淡漠的眼瞳,仿佛也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他淡道:“走吧。”
黃昏將熄,這趟任務完成的倒是功德圓滿。
底下的人都忍不住高興,見團長還是那種冷冷淡淡,沒有多高興的樣子,他們也沒敢怎麼慶祝。
這小半年,他們看在眼裡。
感覺團長好像少了點人氣兒,對什麼都沒有了興趣。
很少見到他笑,不對,幾乎就沒見他笑過。
本來就冷冰冰的,如今就更像是一座隻可遠觀的冰山。
任務完成後,傅城休了兩天的假。
剛回到家,就給寧城那邊打去了電話,其實在他的電話打過去之前,他就心知肚明不會有他想要知道的結果。
不然那邊早就來通知他了。
果不其然。
“團長,您讓我們盯著的人,這小半年也沒出過門,電話都沒打一個,也沒往外寄過一封信。”
傅城冷笑了聲,宋裴遠出乎意料的心狠,還真能忍得住。
硬是能做到不聯係。
傅城冷聲道:“繼續盯著他,人沒死,就給我看著。”
“是!”
傅城掛了電話,整個人陷在沙發裡,他閉著眼睛,後腦又一陣陣的疼。
葉靜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一句話也不說的窩在沙發裡。
很安靜,很死寂。
這種死寂,就像是被抽乾了身體裡的血液是似的,叫人心疼又瘮得慌。
從聲聲離開之後,葉靜感覺兒子一天比一天沉默。
她也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有時,葉靜覺得他也挺可憐的。
上回小池生病,他從部隊回來,已經累極了。
精疲力儘的還是抱著孩子,照顧了整整一夜。
好像隻有他們父子倆相依為命了。
“你這段時間也累了,這幾天就在家好好休息。”
傅城站起來:“不了,媽,我明天要去溪城一趟。”
葉靜倒也不奇怪,這幾個月,他有空就四處跑,不是這裡,就是那裡,說是有事,實際上什麼目的,她這個當媽的還能不清楚嗎?
隻是每次都一無所獲。
寧城周邊的那些城鎮都被他去了個遍。
溪城倒是很近,首都過去,坐火車也就兩三個小時。
傅城原本沒打算去溪城,他有個之前犧牲的戰友,是溪城人。
戰友犧牲之後,除了部隊給的撫恤金,傅城每個月也會單獨給他一家老小寄錢。
這回寄信過來。
老人家身體不太好,醫院裡病床緊張,她又舍不得花錢。
小孫女實在害怕,這才大著膽子打電話給了遠在首都的傅叔叔。
傅城在溪城也有舊相識,叫陳釗。
陳釗在市政府裡工作,職位不高,也不低。
一通電話過去,先請他幫忙安頓了祖孫兩個。
傅城傍晚就到了溪城。
陳釗先前認識傅城的時候,還不知道他家裡的背景,後來得知他是從首都來的,還是在大院裡長大的乾部子弟。
知道了兩人的差距,對他的態度都有了微妙的轉變。
難得有機會,再套個近乎,陳釗當然不想放過。
尤其是傅城的父親,現在的位置,比起從前更甚,以後想巴結他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陳釗去火車站接了人,還安排了司機。
傅城不記得自己這位老相識以前是這麼熱心的人,他也沒點破,扯了扯唇角:“不用忙活兒了,我先去醫院看看那人,等晚上一起吃個飯,明天我就回去了。”
陳釗笑得有點僵,但也不好強留:“行。”
傍晚天黑的很快。
傅城探望過長輩,從醫院裡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初夏時的晚風,沁著微微的涼意。
傅城今天就穿了件襯衣,白天溫度正好,晚上就有些單薄。
尤其是溪城的天氣說變就變,他才從醫院裡出來不久,劈裡啪啦砸下來的陣雨,落在簷溝,聲響刺耳。
濺起的水霧暈濕了男人單薄的襯衣。
夜雨朦朧中,他點了根煙,明明是涼爽的天,傅城心裡卻有些說不出來的煩躁。
“快快快!下雨了。”
“你拿我的外套擋一擋。”
“我才不要,你彆鬨了。”
“那你等我,我先回去拿傘!等我回來接你啊!”
宋聲聲都來不及阻止,少年一個猛紮就衝進了大雨裡。
陣陣雨聲裡夾雜的熟悉的聲音,傅城有個瞬間以為是自己幻聽了,眸色一頓,他的神情都變了,漆黑如海的眸光順著聲音望了過去。
她應該也是出門的匆忙,在找地方避雨。
正巧站在他對麵的屋簷下,她身邊站著個高高瘦瘦的少年,看著年紀不大,同她嬉皮笑臉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傅城感覺呼吸一窒,他驟然握緊了雙手,視線定定的盯在她的臉上。
生怕自己一眨眼,就又是一場夢。
他的目光,令人如芒在背。
宋聲聲感覺好像自己被人盯上了似的,有點不舒服。
在紛紛揚揚的大雨裡,她忽然對上那道熟悉的目光。
宋聲聲整個人都像是被定住了,等她反應過來,想也不想,轉身就要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跑什麼!
她又不心虛!
隻是她的速度遠不及身後的男人,她的手腕被狠狠地掐住,力道之大,像是傾儘全力,接著宋聲聲就聽見傅城暴怒的聲音:“跑?你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