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龍示意自己淌血的胳膊:
“你覺得呢?”
傷漸離心中了然——鄭峰師父名頭大,但鄭峰的刀法真一般,若有此子的駭人聲勢,豈會被年紀輕輕就被打殘?
傷漸離眼底顯出幾分訝異,認真打量夜京棠,回想江湖上出名的刀客,還真找不到類似的刀法,就開口詢問:
“夜公子,你這一刀,叫什麼名字?”
《八步狂刀》起手式……
夜京棠覺得這倆裝神弄鬼的貨,沒半點眼力勁兒,都認出來了,還在這裡強行幫他解釋。
但對方眼拙,他自然不會主動招供,開口瞎扯道:
“白斬!”
“嘰?”
鳥鳥從牆上探頭:“?”
“白斬……”
佘龍點了點頭,再度詢問:
“你自創此刀,還是有高人教授?”
我義父教的……
夜京棠麵對捕快的提問,不回答也不行,隻能繼續瞎扯:
“走鏢途中,忽見大河自山巔而落……”
佘龍抬起手打斷:“明白了,偶然自天地感悟。可惜,現在隻有一刀,沒有後手。”
“確實如此,讓兩位大人見笑……”
巷道裡交流的同時,遠處的酒樓頂樓,也在討論。
東方離人眼神再無剛才的冷淡,帶著三分驚訝:
“不會真功夫,底子卻厚的堪比入門宗師,比本王都厲害……這是怎麼練的?還是他刻意藏拙?”
“此子確實隻會這麼一刀。內勁磅礴、體格強健,可能是此子沒高人教導,但天賦不俗又刻苦,硬練拳腳練出來的。”
東方離人聽說過‘在山溝溝裡練劍幾十年,出山就是劍聖’的典故,但真遇見還是頭一次。
“就算有入門宗師的底蘊,一刀把佘龍砍的毫無反手之力,也太過匪夷所思……《八步狂刀》有這麼霸道?”
白發老嫗眉頭緊鎖,鄭重道:
“狂牙子的刀,確實是同水準沒人接得住,但鄭峰的刀,絕沒有這般霸道。在老身看來,此刀算是大成之作,而鄭峰的《八步狂刀》,屬於走歪路的贗品,神形皆似,但完全是兩種東西。”
“某非是狂牙子所教?”
“狂牙子因為《龍鳴圖》的事兒,被滿江湖追殺,活不到到現在。據說鄭峰遇上狂牙子時,狂牙子已經油儘燈枯……老身估摸,鄭峰還沒學會八步狂刀,狂牙子就死了;鄭峰沒學到精髓,又沒師父指點,自己摸石頭過河,才走了歪路……而此子這一刀,狂牙子在世,想來也不過如此,刀法來源確實不好琢磨……”
“會不會是鄭峰這些年歸隱山林,悟出了狂牙子的刀法?教給了夜京棠?”
白發老嫗搖頭:“鄭峰被軒轅朝打殘,習武都是問題,總不能憑空大徹大悟。而且就算教,也不會隻教一刀。”
東方離人微微頷首,看了眼遠處的夜京棠:
“狂牙子不可能傳、鄭峰自己都走了歪路,沒法教……此刀若是他自己悟出來的,悟性豈不是比本王還高?”
那可高太多了……
白發老嫗知道靖王心高氣盛,不敢打擊靖王殿下,隻是委婉道;
“此子若是自己悟出這一刀,悟性稱得上曠古爍今;不過世上‘一招鮮’的武夫比比皆是,多半無疾而終沒了下文,能以此為引,延伸出一門武學的人,寥寥無幾。具體成就,還得日後再看。”
東方離人沒有再多說。
白發老嫗見巷子裡還在等著命令,又開口道:
“殿下,該送畫像給聖上過目,讓此子回去梳洗打扮,受聖上召見了。”
“……”
東方離人負手而立,遙遙望著俊美無雙的夜京棠,沉默少許:
“聖上對武人不感興趣,此子習武天賦奇佳,若是真被看中,以後棄武從文,未免可惜。嗯……畫像不用送了,給他一塊靖王府的牌子,以後若有所需,可隨時來王府拜會。”
?
白發老嫗聽這話,感覺像是——期滿聖上、截留秀男、中飽私囊……
不過靖王說的也在理,一旦被女帝相中,待遇再好也和駙馬差不多,不能為官、不能離開天子近前,還‘伴君如伴虎’,注定一輩子沒法抬頭。
白發老嫗也惜才,當下頷首道:
“遵命。”
巷道之中。
佘龍胳膊被夜京棠砍傷,先行離開去醫治,隻剩傷漸離站在原地,和夜京棠瞎扯,等著上麵的命令。
等了半天後,一名黑衙捕快跑進了巷道,對傷漸離耳語了幾句。
傷漸離聆聽過後,接過一塊腰牌,丟給夜京棠:
“刀客鄭豪的刀法,和你這一刀形似。鄭豪和仇天合相識,而仇天合是朝廷要犯,我奉命追查此事,今日過來例行盤問,驚擾之處,還望夜公子見諒。”
夜京棠暗暗鬆了口氣:“大人秉公辦事,在下本就該配合,事情查清就好。”
“夜公子天賦不俗,頗受靖王賞識,特賜夜公子腰牌一塊,往後夜公子便是靖王府的座上賓。”
夜京棠接過靖王府的牌子,略一打量,頗為意外。
有了這塊腰牌,約莫就是能拿著直接去王府求見靖王,但更大意義是‘關係’。
靖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極受寵愛,這點從破例封她一個公主為‘親王’就能看出來。
身懷能出入靖王府的腰牌,就說明和靖王關係匪淺,管你什麼王侯將相,要動此人,得先過問靖王的意思。
不過一旦亮了牌子,就等於靖王幫你平了事兒,這人情絕不好還。
夜京棠稍作斟酌,把牌子收起來,拱手一禮:
“謝靖王賞識。靖王可在附近?”
傷漸離不太好回答,就神神叨叨來了句:
“靖王無處不在。”
轉身離去。
“……”
夜京棠覺得這話好裝,抬頭左右打量,忽然發現了在麵向牆角裝死的楊冠!
“傷大人,楊冠真是二位世交?”
傷漸離頭也不回:“非也。”話落便消失在巷口。
“……”
青石老巷,寂靜下來。
“嘰!”
鳥鳥從牆頭跳出,凶神惡煞掌控翅膀,估摸在示意——堂堂砍他!
把夜京棠引入包圍圈的楊冠,見黑白無常都吃了大虧,還穿上褲子就不認人,臉都白了,抬起雙手:
“夜公子且慢……嘶——”
話音未落,就是一聲倒抽涼氣的聲音。
夜京棠大早上被黑白無常混合雙打,麵對官府中人還不好生氣,算是憋了一肚子火。
眼見鬼差離去,抬手就在楊冠完好無損的右臂上拉了一刀。
嚓——
“想卸我一手一腳?”
楊冠硬沒敢叫出聲,雙臂耷拉下來,咬牙賠笑:
“楊某也是被逼的,實在惹不起黑白無常,隻能照辦,不然哪敢招惹公子。夜公子好刀法,在下佩服,夜公子慢走……”
夜京棠長刀歸鞘,把鳥鳥抗在肩膀上,快步出了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