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頭的時候,他家又從趙莊賃了頭健牛,還有個趕牛的,一用就是好幾天,他家大妮子跟她弟她妹,一走七八天,昨兒剛回。
“我是擔心,她們一家門都是沒出嫁的小妮子,你講,會不會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體?要是那樣,咱們李家的名聲,可就得讓她們給敗壞了!”
“李文善那個獨秧苗,叫李學棟是吧?那個李學棟,今年二月裡,考了縣第三,這事體儂不知道?這七八天不在家,怕是去平江府考府試去了吧?儂也不知道?”李文喜說不上來什麼表情的看著他弟弟。
“學棟笨得很!”李文才脫口叫道,“他考縣第三,那不可能!”
“考了個第三,他大阿姐用小車子推著他,來過一趟李家集,想讓族裡出銅鈿供他念書,族裡沒這份銅鈿。”李文喜斜瞥著他弟弟。
“族裡沒給,那他哪兒來的銅鈿?又是賃牛又是一走七八天?”李文才瞪著他大哥。
“儂跟伊一個村,儂都不曉得,我能曉得?”李文喜極不客氣的懟了回去,“伊家哪兒來的銅鈿,關儂啥事體?儂又打的什麼主意?
“我幫儂講過多少回,彆老掂記著占人家便宜,儂是裡正,儂得公道!
“我得去地裡了,儂回吧。”李文喜一眼也不想多看這個弟弟,站起來,背著手往外走。
李文才跟出來,到了院門口,又掉頭進去,站在院子裡叫道:“大嫂,今年醃鹹鴨蛋沒有?給我拿幾個,大嫂醃的鹹鴨蛋最好吃,都是油,外頭買不到。”
“給伊拿幾個!”他大嫂這一聲裡的充滿了厭惡。
片刻,大兒媳婦出來,將包著四五個鹹鴨蛋的荷葉包遞給李文才。
李文喜走過半條街,一個掉頭,進了祠堂。
剛吃過飯,族長正和幾位族老坐在祠堂廊下說話。
李文喜挨個點頭打了招呼,拉了把竹椅子坐下,伸頭道:“聽說小李莊那個學字輩的,去考府試了,趕著農忙,家裡又是賃牛又是賃人,看樣子,這家裡寬裕得很呢,還要跑到族裡討要銅鈿,可真是!”
“考出來了?”族長忙關切道。
“瞧儂這話問的,要是考出來,肯定早就敲鑼打鼓送到阿拉臉麵前了!縣試撞大運考個前幾,這事兒多得是,那府試可沒那麼好考。”李文喜撇嘴道。
族長失望的靠回椅背。
靠牆坐著的族老李士寬從李文喜說到小李莊那個學字輩,就欠身過去,和旁邊的族老說起了小話,仿佛沒聽到李文喜說了什麼。
昨天晚飯前後,他就收到了高先生一封信,李學棟府試考了第十八名,考過了,現在要準備七月裡去杭城考院試了。
“剛才我家老三過來,說起學字輩這家,說是不該有這麼些銅鈿,擔心他家裡四個妮子,沒有長輩管束,彆為了銅鈿,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兒,傷了咱們李家的臉麵,這事兒,是不是得防一防?”李文喜緊擰著眉,一臉憂慮道。
“我記得,四年前,族裡大祭,各房頭照一等份出銅鈿的,小李莊一共兩戶,一戶是你三弟家,那一戶,是不是就是儂講的這個學字輩家?”李士寬笑問了句。
“我記得,是伊家。”挨著李士寬的族老接話確認。
“阿拉族裡能照一等份出銅鈿的,可沒多少家,這樣的人家,去平江城考個試總是考得起的,儂講是不是?”李士寬看向族長笑道。
“貪得無厭!”族長啐了一口,“家裡明明不差這些銅鈿,還要跑過來哭窮!”
“就是嘛,我就是這個意思。”李文喜忙轉了口風。
“不說這個了,瞧樣子,今年年成不錯。”族長岔開了話題。
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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儂:你;
伊:他她;
阿拉:我們;
伊拉:他她們;
銅鈿:銅錢;
落蘇: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