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板子的時候。”
冷汗越過了眉毛,牛車前抬手抹了把汗,在長衫上蹭了蹭。
顧硯再往後靠了靠,看著牛車前額頭新抹出來的一片白,心裡泛起了惡心。
“聽說你極擅長計算?”顧硯將椅子往後挪了挪。
“是,算籌碼沒錯過。”牛車前又抹了一把冷汗。
“帶他去好好洗洗,好好洗乾淨!”顧硯忍不住了,呼的站起來,“再給他換身衣裳!”
“是!快!”石滾急忙揮手示意。
兩個小廝一左一右挾起牛車前,外麵三四個長隨跟著,直奔下樓,找香水堂子清洗牛車前。
幾個小廝將雅間裡裡外外擦過兩三遍,顧硯站在窗前,遠眺著繁忙的福山港碼頭。
他上一回遇到牛車前,是十二三年之後了,也是在這個地方,牛車前在貨棧裡給人算帳,客人說完數目,話音剛落,他就報出了銀錢數,需幾倉幾棧,他那時候正缺擅長計算的人才,就把他收到了身邊。
他一直以為牛車前不過是個計數的奇才,直到他遭到突襲,被押進地牢,隔天一早就要流放時,牛車前拎著兩瓶酒進了地牢。
牛車前的兩瓶酒都是給自己準備的,他一邊喝酒,一邊閉著眼睛說話:哪一天哪一回,他當時該說一句的,沒敢說,哪一天哪個人,他也該說一句的,沒敢說……
他坐在一堆乾草上,隔著胳膊粗細的鐵欄杆,看著牛車前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聽著他一件一件細數著他該說沒說的那些事、那些人。
牛車前喝完兩瓶酒,睜開眼看著他,說:“酒壯慫人膽,可我這個人是慫人中的慫人,就是有酒,也不敢看著王爺說那些話。
“王爺,若有來生,牛車前還想跟隨您建功立業,這一世,牛車前就先走了。”
他看著他七竅流血,死在鐵欄杆那一邊。
顧硯目無焦距的看著遠處的繁華,恍惚之間,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一步一步,越行越艱難,越行越泥濘……
顧硯猛吸了口氣,抖開折扇,一點點昂起頭,眯眼看著遠方。
這一回,他要踩碎那些艱難,淌平那些泥濘,就像他們睿親王府那位高祖奶奶一樣,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幾個小廝將牛車前洗刷的乾乾淨淨,帶回了鴻興樓。
顧硯再次打量牛車前,臉洗乾淨了,還算眉清目秀,就是十分老相,他今年也不過三十三四歲,看起來卻像是四十多將近五十。
這會兒的牛車前穿著件天青綢夾袍,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看起來十分像樣兒。
“給他瞧瞧。”顧硯示意石滾。
石滾拿下包袱,取出厚厚兩大本冊子,遞給牛車前。
牛車前小心翼翼的翻開,翻了幾頁,抬起頭,小心的看向顧硯。
“這是北興碼頭這幾年的到貨量,你好好看看,明天跟我說說。”顧硯折扇點著牛車前。
“我?”牛車前一臉惶然茫然。
“我需要一個擅長計數的人,你以後就跟著我吧,要是做得好,你那些從前爛事,我就替你擔下了。”顧硯站起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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