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學宮。
尉學政到任之後,將每月初一十五兩次的大講學,改成了每旬一次,多數時候都是他親自講課。
這天又是旬講的日子,大成殿前的台階上擺著隻厚大的蒲團,幾聲銅磬聲之後,尉學政沉著臉,上了台階,坐在蒲團上,開始講課。
尉學政今天明顯狀態不佳、心神不寧,剛講了沒幾句就卡了殼,旁邊的小廝趕緊遞上一疊紙,尉學政看了眼,接著講了十來句,又講錯了。
大成殿前的學子們頓時精神起來。
尉學政的學問天下聞名,尉學政的講學自然不容錯過,可尉學政的講課吧,聲調平平毫無起伏,實在是枯燥無趣的催眠佳品,可尉學政這講課再怎麼枯燥催眠,卻一向流暢無比,象今天這樣又是卡殼又是出錯,可是頭一回!
尉學政這是怎麼啦?
坐了滿院子的學子們興奮起來,伸頭探腦,豎起了耳朵。
尉學政又講錯了!
學子們開始交頭接耳。
尉學政沉著臉,緩了緩,接著講,講了沒幾句,又錯了!
尉學政呼的站起來,招手叫過站在旁邊的司業,將那疊紙塞到司業手裡,轉身往大成殿進去。
司業緊走幾步,坐到那隻蒲團上,用力咳了一聲,高聲念起來。
坐了滿院子的學子們哪還有心思聽講,一個個伸長脖子探著頭,一邊用力往大成殿裡麵看,一邊時不時和左右嘀咕幾句。
整個學宮都彌散著濃烈的八卦氣息。
司業念完了講稿,一聲銅磬宣布散學之後,學子們興奮的站起來,你找我我找你打聽八卦。
關於尉學政的惱怒,說法不一,總結下來如下:
第一種,說是尉學政家葡萄架倒了。
這種說法絕大多數的學子都認為是不經之談,因為尉學政家的葡萄架就沒能扶起來過,他們早就聽說過,尉學政在家,不光被媳婦教訓,就連他那倆閨女都能教訓他幾句。
第二種,說是因為蔣漕司扣減了學宮修繕的銀子,尉學政跟蔣漕司吵了一架,沒吵贏。
這個說法有點兒靠譜,可也就有點兒靠譜而已,尉學政跟蔣漕司吵架不是一回兩回了,論吵架,他們尉學政出口成章,可比蔣漕司利害多了。至於扣減學宮銀子,更不是一回兩回,而是回回都沒順順當當給足過。
第三種,說是尉學政是跟他外甥,那位世子爺生氣,說是聽說尉學政說他這位世子外甥胡作非為,說他這個世子外甥跟那位老睿親王一樣是個禍害,還有什麼不撞南牆不回頭,還說他這個世子外甥連阿爹的話也不聽,是不孝,什麼非得等旨意壓到頭上才能不折騰什麼的。
這種說法,學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怎麼敢多議論。
那位世子爺的胡說非為,學子們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心知肚明,這肯定是在說世子爺折騰絲綢行的事兒。
想當初,那位老睿親王爺讓江南絲綢行一體納稅,將他們江南原本星羅棋布、繁盛無比的小織坊掃落得一乾二淨,以致江南民生凋敝,這位世子爺突然對絲綢行發難時,他們都想到了那位老睿親王。
這第三種說法,沒人敢多議論,卻個個覺得這個說法最靠譜。
學子們懷著心思,出了學宮,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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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城。
於承福坐在采蓮巷斜對麵那間茶坊裡,時不時伸頭看一眼門口,看到李文梁進來,急忙站起來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