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瞪著李小囡,片刻,哈哈笑起來。
“你笑什麼笑!”
“我跟你說說,為什麼隻斷了他兩條腿。”
顧硯拉著椅子,往李小囡那邊挪了挪,欠身往前,李小囡後背緊貼著椅子背,一臉警惕的看著顧硯。
“龐相今年隻有五十八歲,龐大公子三十六歲,都在盛壯之年。龐大公子隻不過斷了腿,不良於行,不能出仕為官而已,他還可以替龐相參讚公務,教養家族子弟,在他兒子侄子,甚或是族中子弟出仕為官時,指點教導,甚至隨任參讚。隻要龐相保得住這個相位,不過十來年,龐家就又能捧出一位龐大公子,在龐相之後,支撐龐家。
“現在,龐相已經收縮回防,唯國事為重,至少十年內,龐相最好的策略,就是安安心心做個一心為國的純臣。
“可要是殺了龐大公子呢?”顧硯看著李小囡,笑眯眯問道。
“是一心為了皇上吧。”李小囡嘀咕道。
“皇上即是國體。”顧硯哼了一聲,抬手在李小囡頭上敲了一記。
“我沒告訴你龐大公子這兩條腿的事,是以為你聽說之後,於心不忍,再生出自責,沒想到你是這樣心腸。”
“這樣的心腸怎麼啦?人家舉刀殺我,我逃得時候還得愧疚:對不起,勞您辛苦追趕了,都把您累喘了。”
顧硯哈哈大笑,“不敢怎麼樣,我是說,這樣的心腸好,我也是這樣的心腸。”
李小囡一個哼字尾音上揚,欠身拿起奶茶壺,給自己添上奶茶,要放回去時又縮回來,問顧硯,“要嗎?”
顧硯急忙將杯子遞過去。
她給他添茶的時候可不多。
“史大娘子給你寫什麼什麼和什麼,她是什麼意思?”顧硯抿了口茶,看著李小囡問道。
“你要問什麼?”李小囡反問道。
顧硯垂下眼簾,片刻,笑道:“要是她還能像退親前那樣和我說話,她必定要勸我要大度寬容,以教化為先。”
李小囡哈了一聲,“她說龐大公子從此不必案牘勞形,專心學問,教導子侄,也是一樁幸事,還說世事多半如此,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頓了頓,李小囡看著顧硯,笑眯眯道:“後麵還跟了一句:譬如她被人退婚。”
顧硯眉毛高抬,好一會兒,學著李小囡,哈了一聲。
“明天就是除夕,你不會一個人在平江城過年吧?”李小囡看著顧硯問道。
“我在平江城怎麼樣,不在平江城又怎麼樣?”顧硯反問道。
“還是去杭城吧,和符太太她們一起。畢竟是過年,你一個人在平江城過年,就算你覺得沒什麼,彆人看著會覺得你太可憐了。”李小囡勸道。
“這個彆人是什麼人?你?”顧硯側頭看著李小囡。
“這個彆人裡沒有我,我覺得你肯定覺得一個人過年挺好,挺自在的。“
顧硯再次笑出了聲,衝李小囡舉了舉杯子,“一會兒就去杭城,確實不是因為一個人過年孤單,是為了初一祭祀。還有,”
顧硯一臉苦相,“我要是一個人過年,舅舅這個春節肯定得哭著過,唉。”
顧硯一聲長歎。
李小囡笑出聲,“肯定還要寫一篇春節憐外甥什麼的,說不定還能千古傳誦呢。”
“初三日我在臨海鎮宴請那些海外客商,你去不去?”顧硯問道。
“我去乾嘛!”李小囡一臉稀奇。
“看熱鬨。你不想看看那些海外客商都是些什麼樣人?你不是最喜歡看熱鬨嗎?”顧硯看起來更加稀奇。
嗯!這個機會確實極其難得。李小囡猶豫了,“怎麼看?跟在你身邊不合適吧?”
“你跟著何承澤。”顧硯笑道。
李小囡拖著尾音哦了一聲。
“你彆多想,不是讓你看什麼,就是機會難得,看個熱鬨而已。”顧硯認真解釋道。
李小囡慢吞吞喔了一聲,欠身往前,“正好,我也有件事請你幫忙。”
“你隻管說。”顧硯笑出來。
“大過年的,你手下,像石滾他們是不是都挺閒的?”李小囡先問了句。
“有什麼事儘管說,人手不夠那就再挑些人,我這裡從來沒有因為人手不夠耽誤事兒的例。”顧硯哼了一聲。
“那好吧。你能不能幫我查查,我們家皮蛋作坊裡,哪幾家有人要寫字,或是上學什麼的,寫字或者上學的人是男是女,多大了。”李小囡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
“出什麼事了?”顧硯立刻關切道。
“不能算出事,就是吧~”李小囡上身前傾,“最開始,是有三四塊墨頭不見了,問哥哥,哥哥說他用剩的墨頭也不見了好幾回,這事兒奇怪是不是?家裡就我和哥哥寫字,就算進賊,也不會偷墨頭。”
顧硯連連點頭。
“這事得查清楚是不是,我就摔了一條墨,磨成墨頭的模樣,放到哥哥那隻筐子裡,釣魚!”
顧硯眉毛揚起。
“我睡覺時墨頭還在,早上起來沒有了,我跟梅姐說廂房裡放著賬本,讓梅姐看著呢,梅姐說就二阿姐進去過一趟,二阿姐那天一清早就去作坊了,阿武趕車送過去的,說就是從家到作坊,中間哪兒都沒去。”
“你二阿姐拿走了?為什麼不問問你二阿姐?”顧硯興趣十足。
“就是因為問了,才托你查一查的。”李小囡鬱鬱的歎了口氣。“晚飯的時候,我說墨頭沒了,不知道誰拿去了,墨頭有什麼用呢,二阿姐低著頭吃飯,一聲沒響!”
“這就奇怪了,真要是你二阿姐拿的,把墨頭拿給彆人用,也沒什麼不能說的,為什麼一聲不響?”顧硯皺眉。
“對啊!為什麼呢?是不是很奇怪?”李小囡手指在顧硯膝蓋上點了幾下。
顧硯往下瞥著李小囡的手指,眉毛微挑又落回去。
“這事兒容易,查出來就打發人過來告訴你?”顧硯問道。
“不用不用,初三那天再說吧。”李小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