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他的前程早就定下了,他是家中嫡子,爵位和國公府都是他的,他還有什麼可以愁的呢?
正在他漸漸開悟的時候,哢,英額理死了。
死前,英額理跟妻子懺悔,跟嫡子道歉:
“務爾登,你是個讓阿瑪驕傲的好孩子,以後,國公府就交給你了。”
在務爾登看來,這就是父親對他的道歉和托付。
十二歲的務爾登充盈在胸中的崇敬和澎湃之情都要溢散出來了。
他滿腔熱血。
他享受到了在這個父權為尊的社會來自敬愛的父親的真誠道歉,對以往剛滋生的不解和憤怒瞬間化為了烏有,餘下的,隻有對家人的熱愛和忠誠。
他是這個家新的主人,他理應對這個家所有人負責。
務爾登在即將被這個家不健康的生態侵染,為了可能不保的爵位和前程開始和庶兄爭鬥,繼而變的麵目全非的時刻,英額理的死保住了他的純粹和忠厚。
成為一家之主,走出家門見世麵的務爾登,接受到的是來自叔伯、族長和宗人府的大人們,也是親戚們的寬容和教導。
這些人品貴重讓人欽佩的長輩們教給他仁義禮智信,教他大義,教他忠孝,教他方正,就是沒教過他耍心眼子。
笑話,那是人家的孩子,自然要按照聖人教導的教,跟人耍心眼子,那是要留著回家教自家孩子的。
所以,二十歲的務爾登真的是正義感爆棚的大好青年一個。
但韋氏的死給他上了人生中重大的一課。
韋氏的死讓務爾登覺著自己以前就像個活在玻璃罩子裡的傻子,而韋氏用生命將這層玻璃罩子給打破了,讓他直麵了人性的醜惡和扭曲。
韋氏是怎麼死的呢?
她是被人無視而死的。
準確的說,整個國公府都默認了她的死亡。
英額理死了,韋氏背靠的大樹沒了,瓜爾佳氏也沒故意糟踐她,就給了她一個院子讓她自己住,剩下的就不管了。
還能怎麼管?是日夜折磨以報仇怨還是錦衣玉食的養著給自己搏個菩薩心腸大婦的名聲?
前者她做不來,後者她更做不來。
她一個寡婦,也不需要什麼菩薩名聲。
瓜爾佳氏無視了她,府上的下人們自然也無視了她,英額理其他小妾卻是沒有瓜爾佳氏這份海量的,在瓜爾佳氏看不到的地方展開了報複。
反正,等發現的時候,韋氏已經死了,骨瘦如柴,很可怕,更加淒涼。
瓜爾佳氏大怒。她是不喜歡韋氏,韋氏看著死的也很正常,但她是主母,國公府她當了二十年的家,府裡的每一個女人什麼樣她是心中有數的。
韋氏絕對不是正常死亡。
瓜爾佳氏讓兒子務爾登徹查此事。
徹查的過程無需贅述,查過之後該處置的也都處置了,算是還亡者公道。隻是在事後,務爾登變得沉默不少。
看庶兄葉勤的目光,更是變的審視許多。
瓜爾佳氏也發現了,為了不影響兒子,她提出將葉勤分出去,她私心裡覺著,葉勤生來就是克她的,韋氏已經死了,作為已經成了親的成年兒子,葉勤也該分出去單過了。
務爾登答應了,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接受現實。葉勤在國公府的存在十分尷尬,他會讓整個國公府都如鯁在喉,分出去,對葉勤來說,並不是壞事。
他去找葉勤說分家的事,葉勤答應的很乾脆,半點沒有讓務爾登為難,跟妻子收拾了一下家當,就搬了出去。
葉勤走的這樣乾脆,務爾登反倒心生愧疚,加之沒多久葉勤的妻子就過世了,務爾登將這個不幸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務爾登開始學著鑽營,他鑽營的很笨拙,期間吃了不少苦頭。但還是那句話,族人們對這個少年喪父的男人很包容,在父族和母族的合力托舉下,務爾登謀得了一個公中佐領的鐵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