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巨額債務對於一個縣城家庭來說數目過大,又正是在許青山成年之際。
錢是小事,這債務帶來的各種各樣的衍生事件給許青山帶來的創傷更為嚴重。
林月華債務如此多,許青山也頗為無奈。
因為許學軍和林月華夫妻兩的錢是分開的。
許學軍財專出身,愛算賬,不管家務,不理家事。
所以按許學軍的想法。
許學軍負責大項,例如買房的首付、買車、許青山的學費之類的。
林月華負責其他,共同還房貸。
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如今教師薪資是地稅公務員的四五分之一,夫妻兩工資差距懸殊。
林月華一個月一千出頭的工資,要負責在雲漳夫妻兩的各種生活開銷,買菜、水電、各種生活用品等等,還要每個月開車去龍江看望老母親和兒子。
許青山有什麼需求,比如考試成績進步了,想吃頓好的,想買雙鞋,也都是林月華出的錢。
如果問許學軍要錢。
許學軍說:“小孩子哪裡需要穿什麼好的,用什麼好的,我們小時候不也是那麼過來的。”
許學軍過於粗養的觀念,和林月華過於疼愛的想法,在經濟上出現了很大的衝突。
再加上初中的時候,許青山的外婆林密檢查出來淋巴癌,幾年在龍江、榕城做過幾次手術,還需長期打針來緩解病情,雖然許青山的大舅二舅也有出錢。
但外婆是來照顧許青山的,林月華自然覺得自己責任更大,需要多出錢。
林月華自然不可能隻靠著那份微薄的工資來負擔這一切,她在課後會去想辦法多賺點錢,隻是教師能夠騰出來的時間並不多,隻能去賣各種各樣的產品。
說好聽是產品代理,實際上就是低買高賣傳統帶貨,衛生巾、洗發液、沐浴露,林月華都代理賣過。
專門乾進貨銷售的人都會因為各種問題出現虧損。又何況是林月華這種擠著時間乾的。
沒幾年的時間,林月華的小生意出現虧損,貸款、借錢、當會頭開合會標會,湊資金出來補窟窿。
她生性好強,出現負債窟窿沒有到完全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常人尚且不會和家人說,更何況是她。
拆東牆補西牆,最終滾成了167萬的巨額債款。
許青山覺得這很難提誰對誰錯。
甚至從情感上,他沒有任何立場去指責林月華,因為他是這些年的既得利益者。
無論是外婆來照顧他,還是自己從媽媽這裡得到的鼓勵和支持,他都覺得自己有義務去共同承擔。
隻是想解決如此錯綜複雜的債務,涉及了多家銀行貸款、十數家銀行的信用卡、多達五六十人的標會會員,以及幾份私人借款,並不是靠著一腔熱血和一顆頭顱就能解決的。
當然。
許青山也不是沒有解決。
這167萬的巨額債務崩塌,導火索就是小舅林辰華通過朋友從劉海那邊借到的10萬。
而民間借貸的暴利程度,是驚人的。
10萬本金,月息1角,是欠條上的內容。
實際上走的賬是九出十三歸。
月息1角,指的是1個月1塊錢利息1角,也就是月利率10%,10萬本金,一個月利息就是1萬,就算是欠條賬目,也是絕對的高利貸。
除此之外,10萬本金需要支付10%的砍頭息。所以,林辰華真正拿到手裡的隻有九萬。但三個月後他需要歸還13萬,如果逾期,就以每天3分的日息計算。
逾期姑且不算。
就九出十三歸的玩法,簡單來算,起碼是133%的年化率。
年初借一塊,年底還兩塊都不夠。
在網貸還未興起的2009。
社會還沒有開始廣泛地去研究經濟問題的時候,這樣的高利貸在小地方很容易讓不少人家破人亡。
可除非是讀過書,懂經濟賬的。
又有多少人在一開始接觸這樣的賬目的時候,能夠捋得清呢?
小舅林辰華從裡麵出來,在外麵沒有單位、沒有工作,想要找份工作都很麻煩,根本沒有借到正規貸款,想自己做小生意,又隻能借錢,最後被朋友領著去借了這樣的高利貸。
哪怕是如今。
許青山再回頭,也覺得似乎從自己出生在這個家族、家庭開始,就已經能夠看得到未來的人生軌跡。
那就像是一條貫穿星河的命運軌跡線。
命軌上既定著悲劇。
悲劇的儘頭是分不清善惡的他。
似乎哪個18歲的少年麵對這樣開局的人生,都很難再挺起自己的胸膛,直起自己的腰杆。
但.
對於重生的許青山而言。
他將會是自己人生的編劇,命軌隻會出現在他手裡。
除去了小舅林辰華那筆賬之外。
許青山想要徹底解決掉林月華的問題,他必須要先搞到150萬。
錢到手,他才能和林月華開口,去揭開媽媽維持了那麼久的表麵寧靜。
最大程度地維持住家庭和睦,不讓外婆擔心。
思緒過了良久。
“山兒?山兒?許青山!”
葉新城不小的手勁拍在許青山肩膀上,才把許青山從深陷的思緒裡猛然拉出。
儘管是許青山這樣的人。
在回想起自己的前世,回憶起那些事情,也總是會眼神黯淡,雙目失神,空洞地發呆。
“怎麼了?”
許青山閉眼緩了一下,轉過頭來看向了湊到自己身邊的葉新城。
“就就我有點擔心,這都一天了,選拔的成績還沒出來。”
葉新城糾結地扭動,像條焦慮的蛆。
許青山發現這小子臉上都爆了兩個痘。
“昨晚沒睡著?就因為擔心選拔的事?”
“對啊!那可是京大化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