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山扶著奶奶出場。
鄉親都在誇孝子賢孫。
戲台的場子不小,算是全村最寬敞的地方,正在村裡的祖廟前,中間就隻有個照壁擋著。
祖廟在裡,戲台在外。
此時許青山的升學答謝宴就在戲台裡辦,等稍後吃過了,歇息片刻,就會開始走儀式,開祖廟大門,讓許青山走入堂禮儀,然後掛上村裡老匠人親手打好的牌匾。
【狀元及第】
這大山之中的小小村落,依舊保留著古早的傳承。
今日也算是老坑村建村以來數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喜日子了。
許青山這種轟動全國的高考滿分狀元,地位就是能比古時候的狀元。
那是橫壓一整個時代的人。
甚至滿分的情況,可比連中六元,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哪怕這山裡的人見識不多,也知道二房家這小子將來就是通天的運途。
就算是以後不會幫襯自己孩子,大家也不願在這時候得罪人。
更何況。
許青山這孩子嘴巴甜,會做人。
儘管一直在外讀書,不常回來,但是叫宗親族戚的那熱乎勁、親熱勁,讓人聽了就不由地感覺,與有榮焉!與有榮焉啊!
農村裡,特彆是山村裡,其實齷齪事並不少。
以前為了爭奪乾淨的水源,跟鄰村械鬥,拿著鋤頭叉子就往人脖子上捅。
夜裡亂戰,烏漆麻黑的大山裡就算死了人也沒人報警。
各村自己收走安葬,端得是混亂。
甚至就老坑村這百來戶人裡,都還有拐子拐來的女人,如今也是養得白胖,生了娃,安心在這裡住下來了。
可這是對的麼?
想必不會有人覺得這是對的。
後來解放後好些了,但也常有各房兄弟間鬨些齷齪、矛盾,就連許青山他爸許學軍以前讀書的時候,許清河家和許學軍他四叔家鬨衝突。
許學軍去上學的路上還被自己的叔伯兄弟堵在土路上打了個頭破血流。
這裡的民風淳樸,但這裡也民風彪悍。
淳樸的定義並不是單純和樸實,而是
如果看你不爽,那就很純粹地想看你撲街。
老坑村戲台處。
今天辦的宴席可以算得上是老坑村有史以來規格最好的了,而且這宴席雖然許青山讓許學軍出了些錢,但祖廟基金會也有出錢。
父老鄉親們都想讓這場席辦得漂漂亮亮的。
老坑村已經太久沒有這種天大的喜事了。
去許青山家老屋的,都算是村裡有點臉麵的大人,到了戲台這邊,老幼婦孺也都來了,等著上桌吃飯。
許青山扶著奶奶坐定,讓她坐在主桌的高座。
許青山站在主桌旁,沒急著坐下來。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感謝各位父老鄉親的支持和捧場,也感謝咱們許氏祖廟的鼓勵,我今後會好好發展,來日回報家鄉,還希望大家今天能吃得儘興,喝得開心。”
“雖然我一直在外麵讀書,回來的機會少,但我和大家的感情是在的,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氣。”
“等會宴席結束了,還得請各位長輩們給我介紹介紹願意出去乾活工作的族兄弟,我年紀雖然小,但是有給另外幾個長輩在鷺島的生意幫點手。”
“要是有意向的,等會宴席結束了,我到各家去見見咱族兄弟,慢慢聊,工作雖然辛苦點,但是工資肯定比在咱雲漳高不少!”
說完,許青山舉起來了一小杯白酒。
實際上裡麵倒的是雪碧。
“來,我乾了,大家隨意,開席!”
許青山大手一揮。
而此時,老坑村許家的父老鄉親們,這時候看向了許青山的眼神,不隻是單純的欣賞和感慨,已經完全換了另一種眼神。
如果許青山隻是滿分高考狀元。
那他們會驚訝,會羨慕,也許會嫉妒,但和他們其實沒有太大關係。
隻是有多一頓席可以吃而已。
但是如果真如許青山所說的,他能夠給老坑村的青壯年提供一份不錯的工作,那和他們的關係就大了。
一時間。
所有人看向許青山的眼神都充滿了熱忱。
他們需要有一個機會,在許青山麵前能夠好好表現一下,爭取能夠在這很有本事的小狀元爺麵前亮個相,到時候拿到更好的崗位。
太陽高掛。
老坑村的戲台中間搭著不少棚子遮陽,棚裡坐滿了村民,空氣中彌漫開了一股股誘人的飯菜香氣。
村裡的掌勺師傅和婦女早早就在忙碌,他們在臨時搭建起來的大鍋灶旁邊圍成一圈,有的忙著切菜,有的掌勺翻炒,還有的在旁邊和著麵團,準備麵點。
笑聲竊語夾雜著鍋碗瓢盆的鏗鏘碰撞,像是在來一場彆開生麵的山村交響樂。
隨著許青山的一聲開席。
一道道菜傳上圓桌,涼菜酸辣可口,開胃解膩,熱氣騰騰的大氣一上桌就引得無數筷子爭搶,紅燒肉燉得軟爛入味,包公魚潑上一層熱油,鮮嫩無比。
戲台場中,觥籌交錯,好不快活。
與此同時。
許青山那久等的大伯一家,還有大姑小姑一家,卻齊聚一堂,正在許學文家裡坐著等電話。
“要不我們還是過去吧?這都十二點半了。”
許學文皺著眉頭看著電話。
還是沒來電話請他們快點,這是怎麼回事?
“估計他們那邊聊多了,都忘了打了,早上十點多的時候三哥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說了今天人應該會挺多的。”
許平撇了撇嘴,一臉不爽。
“老三這分明就是沒有把我們放在心上!”
許和豎眉瞪眼。
“這老三今年越來越白眼狼了,有好幾次讓他幫忙辦點事情都不願意去,不是說那沒空,就是說這忙,再借點錢又說沒錢。”
許和想到今年自己被許學軍拒絕了好幾次,有些不滿。
“當年要不是我和小妹不讀書了去給人家做針線活供他讀書,他能有今天麼?他那公務員,可是有我和小妹一份的,連小事也不幫忙。”
“哎呀,可能不是老三的錯吧,聽說是月華那邊有什麼麻煩,最近老三在幫她擦屁股,這也怪不了老三~”
周秀華捏著嗓子裝得溫聲細語地說道。
那種綠茶味,隔著老遠都能聞得到。
這話不就是擺明了要怪林月華麼?
這挑撥離間的水平,並不算高明,但偏偏許家人就吃這一套。
“那婆娘我說了讓老三好好管教她,女人家家的脾氣那麼衝乾嘛?要不是我們老許家基因好,他許青山能考得到狀元?”
許和憤憤不平,似乎是覺得許學軍不聽她的話而生氣。
“不過也奇怪,三哥沒打電話,老太太怎麼也不打?”
許平有些疑惑地出聲問道。
若是往日裡家裡自己聚餐,那老太太肯定會讓老二和老三等著,給他們打電話打到他們進去了才能開始吃飯。
但今天就連老太太都沒動靜。
“估計是還沒做好吧。”
“叮鈴鈴鈴!”
許學文的手機響起來了。
“我就說嘛,咱媽不可能忘了咱們,咱們可是有三個呢。”
許平眉開眼笑起來,一旁的湯繼業默不作聲,他一個外地人,在這種家族聚會裡向來都是沒有發言權,插不上話的。
“不是咱媽。”
許學文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讓他原本不是很陽光的臉顯得更加愛的陰翳。
一旁,許學文的兒子許東山正躺在躺椅上玩手機,手機裡的動畫小人,看起來有點軟色情,隻不過沒人管他。
“喂,東林叔啊?”
“哦哦,已經開始吃了是吧?好,我們路上車沒油了,正加油呢,馬上就到。”
許學文雖然聲音是笑著在回答電話另一頭的長輩,但臉上的怒意卻很是明顯。
“他們已經開席了。”
許學文很是生氣,但他向來儒雅隨和,不可能失態。
想到了侄子許青山的滿分狀元和京大錄取,又轉頭看到了自家兒子還在那玩那些惡心的東西,他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手機被扇落到地上,許東山的臉上多了個紅巴掌印,足以見得許學文這巴掌加了多少的情緒。
“學文你怎麼突然生氣了呢,手疼不疼啊。”
周秀華上來抓住了許學文的手,擔心他再扇兒子,嘴裡卻繼續柔柔軟軟地說道。
“有事咱們就說事嘛,不要突然動手打兒子。”
許東山沒有說什麼,臉上甚至也沒有怒氣,都沒看自己父母,隻是彆扭著折著腰撿起摔在地上屏幕出現裂痕的手機,毫不在乎地繼續玩著自己的遊戲。
“伱看看他那個樣子!”
許學文哪怕再壓抑,怒氣也止不住。
“大哥,有話慢慢說,彆衝著孩子去,東山還小呢,他不挺乖的麼,在家讀書,也不鬨事。”
“乖他媽了個逼的!都20歲的人了,連他媽的個大學都考不上,回家一天天就知道拿著手機玩那惡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