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麼意思？”
局勢變化太快，本來已經做好了重開準備的周良看得猝不及防，臉上寫滿了問號：
“神皇不殺他……反而朝他問起了政？”
不是吧？這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神皇啊！
“不對頭，很不對頭……”
周良忍不住皺眉：
按照神皇那個恐虐的性子，怎麼可能不殺他呢？而且彆說是神皇了，曆史上但凡是被貼臉開大過的皇帝，就沒幾個不氣炸的！
比如當年的明世宗嘉靖皇帝，這老道士自詡道心澄澈，結果被海瑞的《治安疏》搞得當場破防，一句“嘉靖嘉靖，家家皆淨”，又一句“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差點惹得老道士給海端誅了九族……
又比如當年的宋太祖，被一個大臣當麵氣急了，順手就是一斧子給人丟過去，打得那大臣牙都掉了……
還比如明君典範唐太宗，自詡能虛心納諫，結果有一回讓魏征貼臉開大之後，氣得當天就跑回後宮大罵：“會須殺此田舍翁！”……
連這群脾氣遠比神皇好的皇帝，都受不了犯顏直諫，你說神皇反倒是能忍下來？開什麼玩笑！
但這個玩笑偏偏就成真了，神皇真的忍下來了，而且不僅是忍了，甚至還被罵哭了，一邊哭，一邊顯出一副曠古未有的明君做派，當場效仿漢文帝的宣室問對，向麵前這個狂徒虛心問起了天下太平之法……
老實說，周良真的難以接受，甚不由冒出一個扯淡的想法：
“神皇不會被奪舍了吧……”
但轉念一想，周良又不禁眼角一抽：
“不對……好像這個性格才更像是曆史上那個崇禎……”
話題又回到了對崇禎本人的分析上：
神皇……崇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其實一句話就能講清，他是一個想匡扶明朝，將明朝從衰退狀態救回太平盛世的有誌君主！
但，他又眼高手低得讓人難繃……
他的急功近利，他的治國無術，他的偏執一端，他的多疑多憂，害死了無數忠臣良將，也錯失了太多時機……最後成功把本來還能再苟幾十年的明朝老爺車，給一記油門開進了下水溝。
有句話說的好，他那位子上哪怕換成司馬衷，都不至於光速亡國，然而崇禎他就是亡了國，在匡扶明朝的過程中，他的作用是負的……
然而他死前居然還敢推卸責任，把鍋全甩給了臣子，認為自己是純潔無瑕的小白花：
“君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
還有：
“任賊分裂朕屍，勿傷百姓一人！”
估計李自成看見他遺言的時候都氣笑了：
好嘛！您是舍己為人的偉大聖君，俺倒成禍害百姓的賊人了……
那陝西的賦稅是誰加的？幾百萬闖軍不是你特麼瞎加稅逼反的，還要怪俺不成？
純純大明不沾鍋！俺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大順開國第一元勳、滿清入關第一巴圖魯，實至名歸……
但是你又不得不承認，崇禎的本意其實是好的，隻不過執行壞了。
他加稅不是為了像老道士一樣煉丹、修宮殿，而是為了給前線精兵發軍餉，好完成平定遼東的戰略目標。
甚至他自己都沒什麼錢了，國庫和私人小金庫全掏空了，在宮裡的生活用度也是能省就省，節儉程度估計和清朝道光那個扣門玩意兒都有的一拚……
所以還是那句話：
陛下心裡裝的是九州萬方！
可惜隻能裝一點點……
“所以，眼下的神皇如果本性還是當年那個崇禎皇帝的話，那祂想做一個聖明君主的心意，就不難理解了……”
周良仔細思索：
“但由於當年的打擊，所以登神後的祂隻想追求臣民對祂的忠誠，為了忠誠，祂不惜給他們洗腦，還縱容他們貪腐，因為在登神後的祂看來，貪腐的惡果遠遠不如臣子的忠誠更重要……”
“但越是如此，祂又越知道天下有多麼黑暗，百姓有多麼痛苦……”
“神皇對自己所導致的天下亂局，其實一直都有明確的認知，祂知道自己乾了很多壞事，也知道官吏們都是貪腐無度的奸佞……但祂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夠改變這一切。”
“是官吏的忠誠更重要，還是百姓的安樂更重要？祂不知道，所以才在殿試上讓考生給祂寫諫言，試圖得到答案。”
“可祂所選拔出來的殿試考生裡，又怎麼可能有正常人呢？個個都是癲佬，隻會歌功頌德喊忠誠，不可能給祂真寫一些尖銳的東西。”
“而這回不一樣，終於有這麼一個異類能混進殿試的門檻，甚至真敢不怕死的給他寫言辭激烈的諫言……”
想到這裡，周良的思路豁然貫通，不由撫掌一拍：
“那要這麼說的話，這次的【保和殿問對】，很有可能真的刺激到了神皇的明君之心，讓祂幡然醒悟，從此走上明君的道路……”
嘶……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