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幾次無論如何離譜都能碰見盛從淵的經驗來看。
她隻覺自己但凡踏出府邸一步,就會和他撞個正著。
她和祝明軒仍保有婚約之時,盛從淵就已是肆無忌憚。
更莫說如今他也定是知曉了她已解除婚約一事。
以盛從淵現在的身份地位,以及厲大人本也為皇上重用。
如此活動,祝明軒沒有資格參加,盛從淵一定是有的。
宋衿禾抿著唇不說話。
宋寧仍是不放棄,他十分擔心宋衿禾遭祝明軒影響,心頭又暗自咒罵了祝明軒一頓,嘴上連忙接著道:“衿禾,一年本也僅這一次秋獮,你此前跟著我在裕襄城可不會有這般盛大的活動,你往後想留在京城,怎也得重新認識新的朋友不是嗎,況且還有你年少時的舊識,此番也正好一見,多好啊。”
宋衿禾聽得有點心動。
腦海裡甚不自覺浮現出策馬奔騰的肆意畫麵,還有少時熟悉的玩伴。
她想,自己也不可能因為盛從淵就這麼在家中躲一輩子。
宋衿禾猶豫片刻,下意識低聲問:“那……大哥知曉此番盛從淵會同行嗎?”
宋寧一愣,沒曾想自己苦口婆心勸著,怎突然冒出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名字。
但不巧,他還正好知曉此消息:“聽聞他最近行事古怪,秋獮一事敲定之時,他便當即尋事推脫了,不過或許當真是有重要之事吧,皇上對此並未多言,已是應了他的缺席。”
宋衿禾聞言眸子一亮,有些壓不住臉上欣喜:“當真?”
宋寧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妹,你與盛從淵認識?”
“不認識!”
“那你問他……”
“沒什麼!”
“那秋獮?”
“我去的!”
待在府上足不出戶這一個多月著實把宋衿禾憋壞了。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或許是因長時間不再親眼見到那張麵孔,便也逐漸減少了夢到盛從淵的次數。
偶有一次,她也習以為常,並覺得繼續保持下去,要不了多時,便再也不會夢見他了。
出行這日,宋衿禾滿麵春光,和一旁因此耽擱十多日不能去木坊的宋驍形成鮮明的對比。
宋衿禾站在馬車旁斜了他一眼,不客氣道:“再擺個臭臉,你就去和大哥同乘一輛馬車,彆來影響我的好心情。”
宋驍臉色一變,忙扯出笑臉來,殷勤道:“彆說胡話,我和大哥坐一車,能把我憋死,快走快走,小妹,我扶您上馬車。”
馬車駛動,直至抵達城門與眾多隨行家眷彙合,一輛輛馬車排列整齊,跟隨在皇軍之後。
南屏山稍有遙遠,穿越山路,踏過叢林,從白日出發,要直到入夜才能抵達。
宋衿禾起初興致勃勃的心情也在長時間的路途中逐漸消耗殆儘。
路途過半她便靠在馬車內昏昏欲睡起來。
算著日子,她已經接連七八日不曾做那種預知的夢,也不曾夢見過盛從淵了。
所以剛入夢時,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以為隻是一個尋常模糊的夢。
直至她在夢裡突然奔跑起來,逃命似的,拚命穿梭在昏暗茂密的叢林中。
她狼狽又驚慌,絕望的心情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已然是拚儘全力一刻也不敢停。
但身後追逐而來的火光卻是越發逼近。
宋衿禾驀地止步在一處懸崖邊。
前方已然沒了路。
她逃不掉了。
她會死在這裡。
不。
她不想死。
她不要死在這裡。
一支箭劃破刺人的火光,咻的一聲,直直朝她射來。
宋衿禾驚恐地瞪大眼,條件反射地身體後仰。
一箭射空,但腳下山石滾落,她驟然踩空,瞬間失衡掉落。
“小禾!”
失控嘶啞的大喊聲伴隨著一陣兵荒馬亂的響動。
宋衿禾手腕傳來尖銳的疼痛,猛然被一股力道抓住,像是要將她的骨頭都拽碎,身體也隨之晃動砸在了峭壁上。
她整個人懸在半空,僅有那一隻拚死也不放手的大掌成為她唯一的支撐。
她艱難抬頭,懸崖邊拉住她的人竟是盛從淵。
她聽見自己在夢中後語無倫次道:“救命……救救我……”
又在看清盛從淵因無法將她拽上懸崖逐漸扭曲的麵容後哭喊著:“放手,你會被我拖下去的,放手,你放手……”
盛從淵緊咬牙關,額頭青筋乍現。
似有血跡順著他垂下的臂膀滴落宋衿禾眼前。
鼻尖嗅聞到血腥味的同時,盛從淵一聲低喝,使勁全力將她從懸崖下拖了上來。
火光已在近處。
更沒有半點要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刀光劍影,混亂凶險。
夢境好似就要崩塌。
突然一支箭穿過隨後包圍而來的士兵直射盛從淵。
宋衿禾瞳孔一震,驚恐呼叫:“盛從淵!小心!”
鮮血糊滿視線,高大的男人渾身是傷,後背刺入箭刃,應聲倒地。
宋衿禾猛然倒吸一口涼氣,徹底從夢中驚醒過來。
後背冷汗涔涔,耳邊傳來宋驍的關切聲:“小妹,你怎麼了?”
宋衿禾喘息著回神,周圍光景已暗,馬車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她怔著眸子,好半晌才低低地道:“做噩夢了。”
宋衿禾側眸一瞬,透過微動的馬車簾沒能在暗色中看清周圍環境,問:“這是到了嗎?”
“嗯。”宋驍點了下頭,但目光仍舊古怪地看著她。
好似不隻在看她從噩夢中驚醒的模樣,更有彆樣狐疑引他欲言又止。
宋衿禾逐漸從剛才的夢境中脫身,緩過心神,一抬眼就對上了宋驍意味不明的眼神。
“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後方由遠至近,一路奔馳踏過停下的馬車長隊,又略過宋衿禾所在的馬車,繼續向前再次遠離。
宋衿禾聞聲下意識移開一瞬視線往外看。
但自是什麼也看不見,正欲繼續盤問宋驍。
宋驍冷不丁的先一步開口:“鑒於你方才做夢時的夢話,我覺得這事你估計想聽。”
宋衿禾一愣,再轉回頭看,宋驍表情更古怪了。
說不上來的怪異。
震驚?
好奇?
興奮?
不解?
宋衿禾皺眉道:“什麼夢話,什麼事?”
宋驍默了默,壓低聲湊近宋衿禾,道:“你方才一直在喚盛從淵的名字。”
宋衿禾呼吸一窒,還來不及變臉,又聽他繼續道:“所以這件事是,原本缺席的盛從淵突然改變主意,快馬加鞭趕了過來,應該就是方才那動靜。”
“你們,何時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