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壓低聲湊近一旁的皇後,興致勃勃道:“皇後可還記得前段時日盛愛卿想法設法要把自己往裕襄城調,令朕頭疼不已一事。”
皇後也霎時了然,溫聲附和:“臣妾記得,既是這樣,皇上大可安心了,調宋大人回京當真是良策。”
皇上似是回想起往事,好笑道:“這兩父子當真一個樣,儘給朕出難題。”
如此話題,令皇上和皇後偷摸說了會悄悄話。
過了片刻,有人姍姍來遲跨入殿堂內。
宋衿禾剛吃下一口盤中蝦,一抬眸眼前視線出現一道身影,周圍嘈雜聲四起,不停有人上前恭迎。
直到那道身影徹底略過宋衿禾眼前,她怔著眸子遲疑地轉頭,看見那人站在宴席最前方躬身向皇上行禮。
“免禮吧,子川,再晚些宴席都要結束了。”
那人背對宋衿禾看去的方向,又是微微一躬,才逐漸起身:“父皇恕罪,是兒臣來遲了。”
直立的身形映入眸中,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寶藍色緞麵衣衫儘顯奢華。
宋衿禾心尖一顫,腦海中思緒亂竄,沒由來的浮現出之前夢中和祝明軒一同出現過的那個背影。
皇上抬手示意:“入座吧。”
那人這才轉身,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眸如鋒利的刃,視線冷厲威嚴地掃過殿堂內,再邁步走向了自己的座席入座。
周圍眾人大多都朝那頭投去的視線,宋衿禾震顫的目光混入其中並不顯眼。
隨後周圍有低聲透露,那人是大皇子元毅,一個祝明軒這輩子都難以觸及的尊貴之人。
元毅年近四十,是皇上的第一個兒子,也是在元縱未能嶄露鋒芒前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
如此人物,很難讓人和祝明軒這等小角色聯係到一起。
宋衿禾適時收了目光,卻又思緒萬千。
她不確定自己在夢中見過的那個背影是否就是元毅,但也不可否認剛才晃眼一見的背影實在有些眼熟。
宋衿禾想要再多看兩眼,一抬眼,皇上跟前又站了幾位身形差不多的大臣。
夢裡的那個背影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本也沒有格外顯眼的特點,又隻是的短暫出現過一次。
如此一看,好似另外幾個人也都能和夢中那個背影對上。
宋衿禾沉思半晌,到底還是覺得是自己多慮了。
她已是和祝明軒解除了婚約,便也不會再被誰利用遭遇夢中那等事了。
大皇子的年紀都能當她爹了,又是如此高位之人,妄自揣摩可是大罪。
宋衿禾緩了一瞬心緒,再回過神來時,宴席竟是已經進行到尾聲了。
空蕩蕩的桌麵不知何時被婢女收走了餐食,還未吃飽的肚子在思緒放鬆後發出了輕微的抗議。
又是一眾歌舞登場,宋衿禾撇了撇嘴,沒多大心思觀賞了。
她探頭四下掃視了一周,卻不見岑曉去向。
她於這場宴席而言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提前離席應是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吧。
如此想著,她也如此做了。
宋衿禾提起裙擺,鬼鬼祟祟地從無人在意的角落溜出了殿堂。
因今夜宴席,南苑大多數人都聚集在此,周圍燈火通明亮堂一片。
宋衿禾順著婢女相繼入殿上酒的方向分辨出膳房的位置,便隨之朝著那頭走了去。
果真沒多久,她便瞧見了位於殿堂後僅有寥寥幾人來往的膳房。
宋衿禾藏身在小道邊的樹後,不知自己這般貿然前往可是有違規矩,也不知這些婢女是否會一直守在膳房前。
她隻是方才沒吃飽,還想尋些東西吃。
若是不違規矩,她便直接上前了。
宋衿禾這頭心下還在思索著,並沒注意身後不知何時靠近而來的腳步聲。
突然,她肩膀被人從後輕拍了一下。
突兀的觸感驚得她思緒驟亂,做賊心虛地一邊回身一邊下意識要驚叫出聲。
還來不及發聲。
眼前一片陰影籠來,一隻大掌驀地捂住她的嘴,耳邊傳來緊繃低沉的一聲:“是我,彆叫。”
宋衿禾驚聲被掩於掌下。
她驚愣抬眸一看,赫然對上盛從淵沉沉看來的目光。
是你更想大叫了!
你想乾什麼啊!
宋衿禾抬手啪的一下打掉盛從淵的手。
他方才捂得並不緊實,甚至沒重壓她臉頰上的軟肉,但她臉頰還是霎時染了熱意。
再次撞見盛從淵,她話不過腦,心思脫口而出:“你跟蹤我?”
話一說出口,宋衿禾便一臉心虛抿住了雙唇。
她似乎也沒什麼立場質問盛從淵,畢竟她才是鬼鬼祟祟藏身於此的那個人。
宋衿禾一陣尷尬,指了指不遠處的膳房,為自己開解:“我是來……”
話未說完,她的肚子就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了幾聲。
宋衿禾臉色一變,頓時熱意更甚,隻得垂眸捂住小腹,試圖讓不爭氣的胃彆再丟她的臉了。
盛從淵似有訝異,預料之外地道:“你來這裡找吃的?”
宋衿禾皺眉想,那不然呢,來膳房不找吃的,難道來給人下藥?
但話到嘴邊,還是沒氣勢地“嗯”了一聲。
宋衿禾聽見盛從淵似是微鬆了口氣,還不待她反應,竟見他徑直從樹後現身,全然沒躲著還未散去的婢女。
她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低聲和周圍幾名侍女說了什麼,隨後隨手揮退了她們。
盛從淵轉頭朝樹後道:“出來吧,她們都退下了。”
宋衿禾茫然地從樹後走出來,不由問:“我還以為這是不合規矩的,原來可以直接來膳房找吃的嗎?”
“倒也沒什麼規矩,不過是吃東西而已。”
“那你方才還一副警惕的模樣捂住我的嘴乾什麼?”若是可以直接現身,她方才驚叫一聲也無妨吧。
盛從淵不自然斂目,轉身帶著宋衿禾走向膳房:“我方才不知你是要來找吃的,怕你暴露行蹤。”
宋衿禾跟著他的步子邁步向前,古怪地看了眼他的背影:“那不然你以為我來乾什麼?”
盛從淵沉默不語,伸手推開了膳房房門。
宋衿禾突發奇想:“你跟著我是以為我打算做壞事,所以來幫我隱藏蹤跡?”
話一出口,宋衿禾自己也覺得好生離譜。
難不成他還真以為她來給人下藥?
那他見她做壞事不將她逮捕,還上趕著給她當幫凶?
豈料,盛從淵耳根微熱,仍舊背著身遮掩自己掌控不好的表情。
竟是低聲回應:“若是不嚴重的話……嗯。”
畢竟她剛才宴席後半場一直神色古怪,離席的模樣也實在可疑。
她一路前來破綻百出,若真要做壞事,他得趕緊幫她善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