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跌跌撞撞自門內走出,來不及交代一句,便見周尋竹的身影風一般掠過他,徑直入了房內。
楚言默默咽下湧上喉嚨間的腥甜氣,卻仍是全身失力,站立不穩。
眼見身形一晃就要摔倒,卻被一雙柔荑攙扶,伴著輕柔的關切聲。
“師兄,你無礙吧?”
“師妹你……”
楚言驚喜之下猛地轉頭,卻正對上柳婉兒那雙柔弱泛著盈盈水光的杏眼,當即無儘的失落湧上心扉。
楚言掩唇輕咳兩聲:“婉兒,我沒事。”
柳婉兒眉宇間的愁緒卻未因此消散,反而柳眉蹙得更深。
“師兄你就莫要哄我了,你替溫師姐擋下那一掌,本就重傷未愈,如今又耗儘心力救治旁人。”
柳婉兒幽幽一歎:“婉兒卻隻能看著你們受苦,什麼都做不了,倘若溫師姐還在就好了。”
“婉兒,你做的已經夠好了,莫要過於苛責自己!”楚言安撫道。
柳婉兒神色卻愈發淒苦,孱弱的身姿在風中微微顫抖,嗓音中都好似染上了幾分顫意。
“溫師姐都在幻影湖閉關這麼久了,再大的氣也應當消了吧?”
“師兄你與溫師姐關係向來最是要好,她若知曉你重傷至此,定是要心疼了!”
話音未落,柳婉兒自荷包裡取出一枚療傷的丹藥遞給楚言。
“溫師姐怎會忍心置師兄、置宗門安危於不顧?不過是氣惱我們疑她、冷落她,可這些都是誤會呀。”
柳婉兒的語氣帶了幾分期待:“有誤會說清楚,解除了便行。溫師姐向來心善,又怎會一直耿耿於懷呢!”
楚言手裡捏著那枚丹藥,卻遲遲未曾吃下,眼神閃爍不定。
柳婉兒的話深深觸動了楚言。
是啊,他們曾經那樣交好,昭昭將他視若兄長,予給予求。
昭昭蒙冤,他非但不信,還和旁人一同疑心她怨怪她,逼得她不得不入問靈陣自證清白。
是他錯了,他傷害了昭昭,不怪她如今恨他。
可他如今受了這麼重的傷,甚至有可能傷及根骨,情況不同往日。
若是能借此傷引得昭昭憐惜呢?
思及此,楚言當即推開柳婉兒,朝幻影湖踉踉蹌蹌奔去,引得一路看見的弟子們慌忙跟隨勸阻,楚言卻置若罔聞。
“楚師兄這是怎麼了?看方向是要去禁地幻影湖,難道是溫師姐出事了麼?”
其中一個弟子皺眉問,便有一人撇嘴冷哼。
“彆琢磨溫靈昭了,她已不是宗門的人。楚師兄的情況,你沒感覺到嗎?”
“楚師兄?什麼情況?”
“嘖,他怕是要廢了。”
話音未落,他便被人從身後重重拍了下後腦勺,不免哀嚎一聲,氣勢洶洶地扭頭:“哎喲!誰啊竟敢打……”
待看清身後來人時,未說完的話便咽了回去。
陳樾正慢條斯理收回手,語氣中滿是語重心長的勸誡:“師兄,可不能妄議內門弟子啊。”
被打的弟子看了眼陳樾前方三米處的柳婉兒,暗暗咬牙卻強忍著不好發作,隻陰陽怪氣嘲諷:“陳師弟還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死纏爛打著纏上了婉兒師姐,如今都敢對師兄動手了!”
陳樾憨厚一笑:“師兄莫要誤會,我這不是提醒師兄,小心禍從口出嘛!”
說完,他也不管旁人的眼光,大步跟上了柳婉兒,卻時刻保持著三米的間距。
他望向前方隱隱可見的幻影湖入口,眼底劃過一絲擔憂。
被打的弟子朝陳樾的背影重重呸了一口。
身後發生的小插曲楚言並沒有在意,他如今一心隻有幻影湖中的溫靈昭,甚至沒注意到入口處的禁製結界,險些一頭撞了上去,被身後跟隨的柳婉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楚言回過神,並沒注意到柳婉兒不同尋常的力道,隻朝入口內呼喊。
“昭昭,你能否出來一見,師兄有話同你說。”
“師兄知道你聽的見,咳咳,師兄傷得很重——”
“昭昭……”
楚言一聲聲喊著,不時捂著嘴重咳,入口處卻久久未能出現那道他內心期盼的倩影,不由失落地垂下眼。
“昭昭,你還在怪師兄對不對?師兄不該不信你,還傷害了你,可如今師兄也遭了難,甚至有可能以後也無法精進修為,還不夠嗎?”
“還不夠嗎?昭昭。”
話語最後,是卑微的懇求。
圍觀的眾弟子議論紛紛,楚言卻不為所動,隻望著入口神色悲切。
終於,一道清冷的聲音自結界內傳來。
“楚言,你又來我麵前惺惺作態,這一次所求為何?”
嗓音平淡沒有一絲起伏,在場之人卻無端能從中聽出幾分譏諷。
楚言一哽,隻覺心中悲痛萬分,喉間勉強壓抑的血氣再度上湧,他強忍著斷言否決:“昭昭,你誤會師兄了,咳咳,師兄隻是覺得對不住你,想要補償你。”
溫靈昭在湖麵上盤腿打坐,緩緩睜開眼。
心知此番若不徹底解決,往後隻會是無儘的煩擾。
她再次催動靈力將聲音傳出。
“你要如何?”
楚言神色一喜,急忙往前走了兩步,險險貼著結界,他急聲道:“昭昭,你原諒師兄了嗎?往後師兄再不會疑你欺你!你回來吧,合歡宗永遠是你的家!”
情急之下,那口強忍了許久的瘀血終究吐了出來。
一直旁觀的柳婉兒眼中也不由閃過誌在必得的竊喜,卻依然神色憂愁地攙扶著楚言。
溫靈昭這段時間變化太大,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如今甚至避入禁地,再不設法將人逼出,隻怕變數會越發多了!
好在,合歡宗的這些人,永遠是溫靈昭的軟肋,是她揮之不去掙脫不了的永恒夢魘!
然而,下一刻,她眼中的喜意倏然僵硬破碎。
隻聽那道冷淡女聲再度響起。
“楚言,以我之血煉製的丹藥都用儘了吧?”
“你傷勢過重未曾痊愈,急需我的血入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