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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陳慶之帶人打掃完戰場，就帶著這些漢人，拖著屍首繼續往浮水鎮的方向走去。
“大爺，我來幫你吧。”
一名白袍衛想上前去幫忙，那老頭兒卻拒絕了，自嘲道：“不用，你們身上的擔子更重，就莫要累著了，老頭子我呀天生就是這個賤命！臨老…都還要給自己婆娘收屍…”
說著說著，他那蒼老的眼眸就濕潤了，聲音也變得哽咽。
那白袍衛有些手足無措，老頭兒擦了擦淚，笑了笑，道：“好了，孩子，你就先去忙吧！讓我再跟老婆子好好說說話，我們…終於也要到漢土了。”
他喃喃說著，那臉上還帶著向往與憧憬，又望了望浮水鎮的方向。
就好似還真的能透過這皚皚的白雪，見到那座古老的鎮子，屬於漢人的鎮子！
其餘人同樣是如此，哪怕步履維艱，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上，也要獨自拉著那….
早已被凍僵的屍體！
這是要陪著他們，默默走完最後一程！
….….….….….….
秀秀總算是見到了那浮水鎮，雖然沒有城牆，但正如阿爹說的那般：漢人生活主宰之地，才為家！
隻是一眼，她就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這兒！
還有許多人更是失聲痛哭、狀似癲狂，好一些還抱著那冷冰冰的屍體，就如同陷入了魔怔一般，低聲抽泣。
“到了，終於到了，雖不是大唐，但這是，漢土….”
“老婆子，看到了嗎？”
“女兒，爹….可帶伱看到其他漢人啦，沒有突厥隻有平等的漢人之地，你是否.…要睜開眼看看？”
一聲聲，一句句，哀鳴之聲回蕩於這個天地之間，那看似殷切的話語，卻足以斷人心腸！
“哎，我去找殿下。”
陳慶之歎了口氣，縱馬進城，他的眼眶已變得微紅，不敢久待。
一群白袍衛，儘管也見多了眼前的這一幕場景，卻也忍不住心裡泛起一陣酸澀。
而在入了鎮子之後，那一座塑像群是這般惹人注目！
“大叔，那.…那是誰呀？”
秀秀指了指那個黑發如瀑的塑像，一雙眸子狂妄不羈，不禁有些害怕。
“他呀….”
那白袍衛的眼中閃過一絲狂熱之色，喃喃道：“他曾是大唐的一個傳說，現為浮水鎮之主。”
“比大叔還厲害嗎？”秀秀疑惑道。
她可記得，眼前白袍衛以一個人殺死兩名突厥人的畫麵。
突厥人在她長久的記憶裡，是不可戰勝，眼前白袍衛以一打二還勝利，已經是她想象不到的強大？
“當初還是他，是殿下。”他笑了笑。
“那他現在在哪兒？”
“殿下….等會兒，可能你可以看到。”
一路上，都是白袍衛們給這群漢民講解。
而當他們經過原本浮水鎮居民，便聽到許多小道消息，說是殿下正打算對梁國雁雲城用兵。
這消息不禁剛來的漢人們愣住，便是白袍衛們也是愣住了。
隨後，心情激動。
殿下….終於，要動手了嗎？
不管怎樣。
這消息，讓鎮子裡的氣氛頓時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提起突厥蠻子，哪怕是它的盟友梁國，好一些人都心存畏懼。
依稀記得，幾個月前，那幽州內的血腥味，如今依稀都還能聞得到，使人不寒而栗！
但….
還是有更多的人希望能夠發兵，讓浮水鎮的鐵騎去踏碎梁國，然後再踏碎突厥的王庭，為了報仇，為了雪恥，為了帝國的未來！
也為了，告慰英魂們的在天之靈！
而很快，殿下要在浮水鎮廣場舉行誓師大會的消息傳開。
許多人前往廣場，人群熙熙攘攘，不少剛救回來的漢人也在一旁看著熱鬨，一個個都想見證這場盛事！
這還是浮水鎮，第一次這般煞有其事地宣布要對外征戰！
隻見廣場中，那兒長槍林立，盔甲粼粼，四千多的自衛軍將士立於其中、嚴陣以待，一股肅殺之氣迎麵撲來。
使人不由精神一震！
陳慶之、楊都尉這些統領級以上人物，都端坐在馬背上，立於陣前、神情肅穆！
這時，李寬在高台上抬起手，場內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諸位，可還記得半年前？”
他沉聲說著。
“突厥興師幾十萬鐵騎，進攻幽州，幽州將領大開城門，迎突厥入關….”
“本王到現在都還記得，頡利….”
李寬說的話有很多，絮絮叨叨。
“爾等可曾記得，那些被突厥掠走的子民？就在今日，他們都不忘漢土，拚儘一切辦法想要回來！”
“白袍軍救下了他們，雖然救下，但本王總能想起，那一道道搶天哭地的哀嚎….那一道道深夜瞭望漢土，渴求漢土把他們救回去的悲戚之願….”
“太多太多漢人，他們還在受苦，這一幕幕每一日都在本王的腦海中浮現….”
“本王！”
“不敢忘！”
“從不敢忘，也從未忘！”
“但本王能做之事有限，今日，本王要把漢土範圍，更加擴大幾分，讓那些突厥草原還想逃回漢土之人，逃出來越過萬險時，看到的是漢土疆域，而不是梁國！！”
“也該讓梁國知道，這片土地，不是他們所屬，而是漢人領地！！”
“也要讓他們知道，凡日月所照，皆為漢土！不是空口之言！！”
這擲地有聲的一番話，就宛若是一句句誓言：他李寬今日定當攻下雁雲城，把漢土疆域擴大數倍。
“殿下萬歲！”
登時，也不知是哪個百姓喊出一聲，他喊了就慫了，當看到那麼多人看著自己，更慫，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裡。
然而，下一刻。
來自於白袍軍中的一個聲音響起。
“殿下，萬歲！”
那是一個普通的白袍士兵，他聲音要更堅定，更炙熱。
“殿下，萬歲！”
又有十幾個人加入呐喊。
“殿下，萬歲！”
百人加入，千人加入….
到最後。
連最開始的那名百姓也加入呐喊，豪氣雲天，目光炙熱，甚至可以說萬人目光炙熱，緊緊盯著那高台上的男人，仿佛自己眼中全世界都隻有那個男人，自豪感油然而生，瘋狂的呐喊。
他們，願意把這個男人，捧得很高，很高….
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生命，也要捧著他，衝向更高的高度。
他們要把他捧到最高的高度，去看他，仔細的看著他，稱帝….
李寬感受著萬人炙熱的期待，伸出雙手感受著，甚至是，閉上眼睛感受著….
而後。
他迅猛睜眼，仰天長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好！諸位要本王萬歲，那本王，就當這萬歲！護著你們，也護著你們的家人！！”
“且放心吧，把你們的命，全部的，交給本王！！”
“本王會帶你們，看到不一樣的風景，隻屬於我等漢人榮光的風景！！”
“來人，祭英魂！！”
隨著話音落下，令人熱血澎湃的一幕正在上演。
一個白袍衛手中擎著火把，縱馬而來，這是從英靈廟中接來的火種。
死去的白袍衛與白虎衛，全被祭在英靈廟。
英靈廟之火生生不息，這是李寬特地安排，他要那些死去的士兵，繼續保護生者，亦如雪天中唯一的火苗，為生者照清前路與溫暖身體。
英靈之火將由陳慶之親手傳遞給李寬！
這一簇象征著死去人們炙熱的守護意誌，亦將帶到那戰場之上，因為這.…
將會是一場血戰！
舉
隨著李寬於高台點燃火堆，刹那之間，歡呼、呐喊聲不絕於耳，響徹雲霄，更多的人都是抱頭痛哭。
他們，想到了那些人活著的畫麵。
自鐵勒部落攻陷，護送他們一路到太行山中的日子。
“突厥來了，白袍軍第一隊，隨我狙擊敵軍，給百姓爭取時間退去！”
“小丫頭，躲好，我去引那些人注意！”
“殿下快來了，我背著你！”
一道道聲嘶力竭的呼喊，就如同是一句句最後的挽歌。
那些守護著百姓奮戰的白色身影，沒有落下他們，而浮水鎮的人們，也沒有遺忘白色身影。
“大軍，開拔！”
“目光，雁雲城！！”
終是，李寬喊出那一聲，讓全民沸騰的聲音。
大軍，開拔….
他們要去，開疆擴土了….
….….….….….….
雁雲城。
自入冬後，這座巨城就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街上人流，更是看不到一點。
“我帶我的人都安排好了，楚王要來隨時策應，隻是….有幾成把握勝利？”
於民間一處小屋，楊正發滿頭大汗。
儘管知道那個男人不可戰勝，威武無雙，
可到了要真正策應的時候，他還是很慌，很害怕被主家那些人抓住。
他怕，他太怕了！
畢竟某種程度上，他是雁雲城的叛徒。
也正因此。
打從和巳蛇合作的這些天，就沒一天是睡過好覺，現如今黑眼圈更是發重的厲害。
有時候，他都後悔與楚王合作。
以前的他醉生夢死，是多瀟灑的一個王爺，自從答應與楚王合作，沒一天睡個好覺，連女人都不敢碰。
但都踏上賊船了，後悔也是於事無補。
“放心吧，楊公子。”
巳蛇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長道：“今日過後，你會得到想要的一切。”
“再等一日，一日即可。”
楊正發咽了咽口水：“好！”
又說了幾句話，楊正發便心神不寧的離開了。
在他離開後不久，暗處有一名楊家親衛走了出來，眼眸微眯：“瞧我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得趕緊回去報告陛下！”
這些天，楊正發很不對勁。
以前楊政道經常邀請他，私底下隱瞞身份一起遊玩青樓，但最近都不去了。
不僅如此，還經常沒精神，仿佛藏著什麼心事。
所以楊政道就派他來追蹤，這一追蹤，竟是查出了這事。
他趕緊返回雁雲宮。
宮裡。
楊政道笑道：“查出楊正發哪裡不對勁沒有？”
雖然說楊正發是他叔叔，但暗地裡他都是直呼其名，帝王這個稱號，已經讓他有些目空一切了。
親衛半跪道：“陛下，查出來了。”
“楊親王，和最近城裡風頭正熱的蜂窩煤商家有關，而且關係匪淺，屬下可以確定，楊親王便是那蜂窩煤商家的保護傘。”
蜂窩煤商家，指的是和珅和巳蛇他們。
今年雁雲城的冬天比前些年都要冷，但溫暖程度卻是得到曆史巔峰。
便是出了這蜂窩煤廠，一塊小小的蜂窩煤帶來暖和程度不比木炭差，而且價格還便宜，賺取了很多城中財富。
這就讓楊政道很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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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國偏安一方，能掙錢的行當很少，其中冬天賣木炭是最暴利的。
而木炭也大多由他們官府掌控，往年冬天到來，木炭賣的很火熱，甚至炒出天價，畢竟木炭雖簡單，但卻能救命，很多人願意拿出救命錢來買。
但！
蜂窩煤的出現，讓今年木炭都滯銷了。
雖然救下很多人，讓雁雲城死亡率大大降低，但這項生意卻沒官府什麼好處。
他手頭也沒多少銀子收入，很難支撐許多新奇的愛好。
於半個月，他派人對蜂窩煤廠動手，但那些人卻總能撲了個空。
他是帝王，終究要麵子，也沒動用蠻力，也正因為如此，許多次偷偷行動，都被對方提前預知閃過。
他已經，到忍耐的臨界點。
正準備後天動用武力鎮壓，把蜂窩煤都掌控在官家手裡，卻沒想到，如此鬨了這一出。
“難怪楊正發近日寢食難安，是因為朕要對蜂窩煤動手，而他是蜂窩煤幕後保護者，也難怪那些蜂窩煤商家三番四次能躲避朝廷捉拿，原來問題出現最親的人身上。”
“嗬嗬，這一次，朕隻是讓你看看楊正發搞什麼鬼，卻沒想到，弄巧成拙，得到如此驚天秘密。”
“哼！傳朕旨意，讓楊正發進宮！！”
“另外，把此事也告訴楊崢等人，告訴他們，今晚對那群人動手，把蜂窩煤掌控在我楊家手中，這次沒楊正發告密，朕不相信他們還能逃得掉！”
一道道命令下達，很快親衛們按照命令行事。
楊崢聽到情報後，十分錯愕。
旋即笑道：“有意思，問題居然是出現楊正發這裡。”
“木炭生意楊家一起做，給他一成分成還不夠，還要自己搞出什麼蜂窩煤嗎？嗬嗬，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去，讓楊天安去拿這些蜂窩煤商家！”
楊天安是他的家將，對付一些蜂窩煤商人，還不足以讓他鎮國大將軍親自出麵，家將去就可以了。
楊天安很快帶領幾十個家衛，前往雁雲城西區。
當他們來到這裡時，大雪加大，視線都有些被阻擋，但幾十人眼中，都有那一棟房屋。
這房屋他們太熟悉了，前幾次陛下派人拿蜂窩煤商家，來的兩次都是這裡，但都人去樓空，等他們走後，這些蜂窩煤商家又跑回來住。
而這一次，他們都看到屋外有人活動。
這一次。
他們，逃不掉了啊….
“走！”
楊天安帶人前去。
“哎，幾位官爺，你們這是….”
“嘭！”
那人話還沒說完，便被楊天安一手推開，手中的水盆都嘩啦啦掉在地上。
楊天安等人橫衝直撞，目光隻有那屋子裡。
“嘭！”
踹開大門，楊天安大聲道：“蜂窩煤商人和珅，你和你的人，嚴重影響官府治安，通通帶走！”
和珅還在喝茶，被這一聲給驚到了，趕緊上前道：“哎呀，官爺，說的哪裡….…”
話還沒說完，便被那楊天安抽了一嘴巴子。
力度很大，直接把和珅扇到地上，嘴裡噙血。
和珅愣住了。
楊天安冷笑道：“和珅，你最好老實點，不然下次就不是抽你嘴巴，殺了你都可以！畢竟，官府隻需要掌握蜂窩煤製作辦法，並不需要你這種左右逢源之人。”
“換句話說，老子在這殺了你，上麵也不會怪罪，乖乖在那躺著吧，彆耽誤我抄你們蜂窩煤廠。”
和珅憤怒道：“難道官府，可以這麼不講道理嗎？什麼證據都沒有就說我和珅犯罪，還要抄廠！”
楊天安聞言，好似聽到什麼不得了的笑話，蹲下身，直視著和珅：“難道….不是嗎？”
和珅頓時嘴角抽搐。
那邊，抄廠工作還在繼續，和珅沒去看，反而是看向身後巳蛇，待巳蛇和他點頭。
和珅便看向楊天安，開口道：“楊統領，有沒有人告訴你一句話。”
楊天安回頭道：“什麼….”
話說一半，身邊有慘叫聲傳來，是一名親衛被弩箭射死。
“敵襲！”
“敵襲！！”
剩下親衛迅速反應過來，但他們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一個接著一個被弩箭射中，倒在血泊之中。
最後就隻剩下楊天安一人。
楊天安恐慌之中，也反應過來，目光死死盯著不遠處和珅，咬牙切齒道：“是你做的？”
話雖疑問，但語氣卻是肯定。
而他距離和珅不遠，但他不敢走出去，他現在正躲在暗處，怕一出去就被弩箭射死。
和珅笑道：“不錯。”
“你們敢對朝廷命官動手，怕是不想活了！”
“嗬嗬，楊統領，你還能回我前麵問題呢，你聽沒聽過很耳熟的一句話。”
楊天安心中恐慌，他發現自己威脅根本沒用，這群蜂窩煤廠商人，都是瘋子！
“什麼話？”
他咽了咽口水，語氣恐懼道。
和珅眼眸微眯，一字一頓道：“那便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今日，是你濕鞋之日，也是那楊家，濕鞋之日！”
伴隨著和珅話音落下，一個腦袋飛向天空，於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這才掉落在地上。
那個人頭的主人，赫然是，楊天安。
….….….….….….
豪華府邸。
楊崢正在和家將們，推杯換盞。
他們在慶賀，火爆生意蜂窩煤即將歸屬楊家。
“楊將軍，時間不短了，怎麼還沒看到楊天安把和珅帶回來，前來複命？是不是中途出了什麼岔子。”
一名家將忍不住詢問道。
房間中歌舞升平，溫暖如春。
但他心裡，不知道為何竟有一絲慌亂。
楊崢眯了下眼睛，也朝外看了一眼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