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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
“那就必須在這一個月內,迅速突破炎國和新羅的封鎖!”
乙支始漠冷著臉道。
這是他對手下人的要求,同樣也是對自己要求。
事實上。
雖然口頭貶低炎國,但戰術上他可不敢小看。
這一隻小小的騎軍,做到了當初連楊廣都很難做到的事情,把他遼東城困如甕中之鱉。
那楊廣,當初可是坐擁整個中原的資源啊!
而炎國一介彈丸之地,卻能做到如此,何其可怕!
他怎敢小看?
哪怕為遼東城內十多萬高句麗百姓,也不敢輕視對手,一旦輕視死去的人何其多?
眼下遼東城困局。
乙支始漠也分析了下原因,這主要還是因為炎國坐擁強大的騎兵。
當初中原那地方,沒辦法培養出來厲害的騎兵,所以無法用騎兵高機動性對他們遼東城進行封鎖,而若要封鎖就得靠步兵。
步兵沒有機動性,要圍一座城得花費幾倍十幾倍兵力才可以。
當初楊廣是有這個實力。
但!
如此糧草每天的消耗數量,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
他們遼東城當初被圍耗不起,而楊廣的軍隊更加耗不起!
可現在炎國的騎兵,隻有五千多編製,卻沒有這個困擾。
“楊廣楊廣,你的後代,真是出了個麒麟兒啊!”
乙支始漠眼裡有深深地懼色,但很快恢複怒送,高聲道:“去,把所有將軍都給我喊來,我有事宣布。”
“是!”
斥候領命,很快就把遼東城內十幾位高句麗將軍喊到這裡。
“大將軍,您找我們何事?”
“對啊大將軍,難不成糧草有著落了?”
“不,這麼急衝衝喊我們過來,肯定是把炎國那隻騎軍給消滅了!”
“…….”
十幾個高句麗將軍,眾說芸芸。
直到乙支始漠把手伸出,他們這才停止了議論聲音。
此刻他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他的確有好消息宣布,但和他們口中一開口就是消滅炎國騎軍等等字眼,牛馬不及。
如今的遼東城,何德何能,消滅那隻炎國騎軍啊!!
“咳咳,是這樣的,早上本將軍收到來信,乙支納岩他們,已經殺死了那名炎國白袍將軍。”
雖然給乙支納岩命令是活捉,不知道出什麼問題才殺死,這讓他很不舒服。
但,這已經是近期唯一的好消息了。
而眼前都是遼東城頂級人物,所以都知道炎國那名白袍將軍逃脫事情。
之前逃脫就逃脫,他們沒放在心上,畢竟一個小國。
但最近隨著炎國騎兵走進視野,讓遼東城所有人恨得牙牙癢,他們就又想起了這件事。
“什麼,大將軍,殺死了?”
“哈哈哈,好消息,好消息啊!”
“…….”
一眾人紛紛喝彩。
他們炎國死了個將軍,而遼東城雖然被困,但還沒有如此將軍死亡,如何不高興?
迎著眾多喝彩聲,乙支始漠趁勢笑道:“所以,炎國的鐵騎不是不能戰勝,畢竟他們將軍都死在我們手裡了。”
“我們,隻是一時的戰敗!隻要重振旗鼓,定能一舉覆滅炎國騎軍,就像殺了他們的將軍一樣!”
“所以,剩下的一個月時間,足矣!!”
他朗聲喝道。
由於與外圍高句麗軍隊,一起進攻炎國騎軍失敗,還是被以少勝多,遼東城整體都士氣低下,他要拉起士氣,先從將官級拉起,然後讓他們具體到統領、再到兵。
話音落下。
眾多高句麗將軍,如他所料,全都是一片喝彩聲,原本低迷的士氣變得亢奮,不斷訴說如何戰勝炎國。
他們恢複了。
往日的….桀驁不馴….
….….….….….….
白袍軍軍營。
李寬臉色鐵青,旁邊白虎將軍臉色也是極為難看。
“情況屬實?辛棄疾….真的死了?”
白虎將軍陰沉著臉,咬牙問道。
“是!新羅那邊傳來消息,今天遼東城全城慶賀,都在慶祝殺死我軍….辛棄疾辛將軍….”
“我們的人前去查看,發現遼東城守軍都是亢奮狀態,恐怕新羅所言,不虛….”
那個將士低下了頭,雙眼通紅。
“胡扯!!”
白虎將軍怒喝一聲,不相信道:“如果真殺死了,為何到現在才公布出來?這不是欲蓋彌彰?”
那個將士,語氣一滯,回答不上來。
李寬卻是歎氣道:“白虎,被千軍萬馬包圍,那種情況….”
他後麵話沒有說,但白虎將軍已經明白一切。
是啊!
不著戰甲的百騎,還是步兵兵種,被高句麗幾千騎有目的性的包圍住,如何逃脫?
這是死境。
當時能看到四名魏武卒逃出生天,已經是莫大的榮幸。
雖然他們心中還抱有一絲希望,但遼東城的慶祝,以及前往大漠深處四處搜索卻依舊毫無好消息的百名白虎衛,都無不訴說著….
奇跡,終究沒有發生….
“哎….”
李寬歎息一聲:“辛先生,連你,也成為了曆史….”
曆史,曆史曆史,無比厚重的兩個字眼。
翻開曆史。
從來都沒有什麼大團圓,全部都是遺憾。
一頁書,甚至一行字,就是一個人或者一些人的一生。
好比一個人讀完高中,其中經曆的酸甜苦楚無比多,但落到文字甚至曆史,隻有一行字。
【某某,花三年時間讀完高中。】
文字可承載的情感太少。
以史為鑒,可以確定每個人的人生都是充滿遺憾,無一例外。
老年時說的幸福圓滿,隻是相對而言。
遺憾是,可能….那個最完美的自己,早在少年就死去….
也可能是,少年時的白月光,已經有些模糊不知樣子,但永遠烙印在記憶裡,隻有自己知道….
還可能,是其他原因….
曆史上,遺憾太多太多。
單純的文字,永遠無法寄托洪水澎湃般的情感。
而辛棄疾,最終也成為了如此一行字,甚至可能都留不進史書裡。
畢竟曆史書上,無比渺小的一行字,卻是….足以響徹當時朝代的大人物。
李寬不禁有些悵然,最近這一年,死的人太多太多,特彆是高級將領,太多太多了….
多到他快要麻木。
沉吟了一會兒,李寬平靜道:“傳令下去,全軍白衣縞素,送辛先生….最後一程。”
“送完後,我軍依舊白衣縞素,以此身,誅仇敵!!”
話說最後,充滿了,無儘的仇恨。
不隻是楚王。
白虎將軍,白虎營,白袍軍,亦是如此!
從今日後,濃濃的哀意彌漫三軍,一個個都是白衣縞素,要矢誌複仇!
楚王。
他要帶他們,困死遼東城,膽敢突圍與馳援者,全部一口吃掉!
這也算是陪葬,給辛棄疾的陪葬。
血債….
就當以血償!.
….….….…….….
經過了兩三天的長途跋涉,林尋奕幾人總算是把辛棄疾給背了回去。
這其實可以算是漢家遺民的聚集場所,大大小小分布著二十來處漢家的營盤,而乞活軍便是他們的仰仗。
不一會兒就有人出來迎接,一個個也都是穿著破衣爛衫,在乾眼巴巴的望著。
伸長著脖子,翹手以盼。
在見著隻有這幾樣回來時,大家夥都似乎明白了什麼,好一些人更是在低聲抽泣著,。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辛遠也是老淚縱橫。
他沒想到這一次損失會這麼嚴重。
“隨阿雲斷後,還有阿望十幾人,他們沒回來嗎?”
林尋奕有些困惑。
他們是背著辛棄疾回來,路上步行並且耽擱許多時間,而那十幾人可都是有著馬匹。
“許是在路上搜尋我們,耽擱了….”一人開口道。
“這一次….”
另外一人皺著眉,臉上有哀意浮現,緊握著拳頭,不想再多提及。
幾十個人出去,如今就隻剩下這幾個人,甚至連馬匹都丟了,乞活軍如何吃過這等大虧?
“這兒冷,還是快些進屋吧,這人的身份定然不簡單,指不定能幫咱們一個大忙。”
辛遠勸慰著眾人。
幫忙….
林尋奕不禁苦笑,他不敢說這白衣漢家將軍失憶了,已經忘記自己身份。
他怕一說出來,眾人的絕望,隻會更大!比他們還大!
其餘活著回來的幾人,也都是低著頭不敢說真相。
他們在路上討論過,能瞞一時是一時,最起碼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是啊是啊,這小夥子身上都流了這麼多血,王嬸我待會兒殺一隻雞,燉個湯,給他好好補補身子。”
一老婦人沒看出他們詭異情況,如此說道。
“哎呀,都彆囉嗦了,這裡風大,快走,快走!”
一老頭也使勁的擺了擺手。
其餘的一百多人,也都是殷切的看著,瞅著也是極為熱情的。
這兒的人都比較淳樸,沒有太多的花花腸子,至於說這一次為了救辛棄疾,還死了不少人,也不會有人怪罪什麼。
這都是命。
乞活軍的命,也是他們的命運….
在加入乞活軍的時候,所有人其實都已經做好了死亡準備。
.
…….….….….….
辛棄疾醒來時,已經是七天之後。
他好似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不過夢中的情形早已記不清,依稀間隻是記得手持黑色長槍,在戰場上廝殺。
那是一場極為慘烈的搏鬥中,周遭也無比黑暗,陰沉沉的,見不到一點點的希望….
他睜開眼,就見到有一個小老頭兒坐在旁邊,手中還拿著一個破碗,在給他喂藥。
“你醒了?”辛遠笑道。
“這裡是….”
辛棄疾有些迷茫。
“漢家之地。”
辛遠擲地有聲,隨即又將大致的情況說了下。
他不求辛棄疾能懂,因為林尋奕幾人和他說了辛棄疾情況,這是一個失憶的將軍。
他這一說,或許是說給辛棄疾聽,又或許….是說給自己聽….
乞活軍損傷大半,才給辛棄疾,救了下來….
辛棄疾沉默了。
“漢家之地?乞活軍麼?”
提及漢家之地四個字,雖然現在的他不太懂,但還是止不住眼眶一熱。
這和他古老的記憶有關,那一生的他,一生都在為複漢土而勞累,直至身死,也沒能光複….
而此刻辛棄疾不懂這些,他隻記得昏迷前的情況,與一支橫空出世,還穿著破衣爛衫的隊伍,在跟高句麗蠻子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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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幕幕生離死彆的場景,再度在他腦海中浮現,也讓辛棄疾的眸光不禁有些黯然。
“都過去了。”
辛遠歎了口氣,安慰著。
讓他不要多想。
說話間,林尋奕與一個五六十歲,看上去氣度不凡的人走了進來。
那人應當還做過官,渾身上下自有一股威嚴,不過去也沒什麼架子,一樣穿著粗布衣服,笑容和熙。
“哈哈,兄弟,伱這底子打熬的不錯,這麼快就恢複了?”
林尋奕大笑,也有些驚訝。
另外一人則是有些激動,目光炯炯有神的瞅著辛棄疾,就跟見著了什麼稀罕的東西一般,著實使人有些不自在。
林尋奕又道:“噢,對了,他叫阮元,我們都管他叫一聲阮叔,他曾經可是幽州的大官,很了不得的。”
阮元有些無奈,笑罵道:“你這家夥,竟會瞎扯,區區一個彆駕,哪兒算得上是大官?況且這都是前隋年間的事情了。”
話是這麼說,可彆駕對於混朝廷的人而言是小官,但對平民老百姓卻是無比大的官職。
就好比後世鎮長之類是小官,但對百姓而言,那是….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高官….
可享儘凡間的敬畏與吹捧。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辛棄疾也大致了解了這裡的情況,對這些人漸漸放下了戒心。
“兄弟,你失憶了,那你….記得不記得自己的身份?是不是羅家的後人?”
阮元忽然問道。
“羅家?”
辛棄疾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北平王羅藝,你可記得?”
林尋奕也眼前一亮。
北平王羅藝,同樣是開隋九老之一,能使一杆滾銀槍,戰功赫赫,領兵十萬鎮守幽州,護衛一方。
在其賬下,更是有燕雲十八騎,這是一隻非常恐怖的殺手騎兵,每每出現,都會給蠻夷帶來一次慘絕人寰的大殺戮。
“不記得,甚至不太知
辛棄疾一臉疑惑之色。
“這….我覺得有點,但你….又不像羅家人麵孔。”
阮元好似也有些想不通,捋了捋胡須,陷入了沉吟之中,林尋奕跟辛遠則是麵麵相覷。
“發生了什麼事?”辛棄疾更迷糊了。
“既然不是羅家的後人,那你脖子上羅家的信物又從何而來?”林尋奕問道。
“信物?”
辛棄疾低下頭望去,就見著一個有月牙狀,通體黝黑的掛墜正掛在脖子上,很是精致,似玉非玉,又有些像是狼牙。
這個信物,他不像其他地方有熟悉感,隻有無儘的陌生。
想想也是。
這是辛棄疾確定前往幽州,與大唐談合約時,楚王暫時交給他保管的。
燕雲十八騎,享譽整個幽州。
而持有羅家的信物,那就是燕雲十八騎的主人。
楚王交給他保管,是要震懾幽州,讓那些人看到辛棄疾身上的羅家信物而害怕,原來,他們炎國掌握著燕雲十八騎,又或者是殺死了不可一世的燕雲十八騎,奪走他們東西,才會擁有他們的信物。
不管是哪個結果,都足以讓人畏懼。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在大唐邊境生活的那些日,他身上的羅家信物,讓尉遲敬德等人噤若寒蟬,都不敢對辛棄疾太大聲說話。
那場戰爭不見燕雲十八騎,他們怕….炎國還沒有表麵來的簡單。
炎國炎國….
這是一個對大唐而言,無比神秘的國度。
因為這羅家信物,也顯得….更加神秘!
“罷了罷了,你說彆人叫你辛先生,與羅家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但不管如何,我知道,你肯定和燕雲十八騎有關。”
“真沒想到,都這些年過去了,我還能在大漠看到有關於他們的事情。”
阮元老淚縱橫,仰天大笑,很是興奮。
他本就出身於幽州,對於這一隻恐怖的騎兵當然熟悉,若非當初羅藝死的太過突然,阮元也不至於流落到這裡….
“哎。”
林尋奕更是長長一道歎息。
自打羅藝死後,燕雲十八騎就被解散,自此這一支鐵騎遠走戈壁,沒了蹤跡。
一晃都已經是十來年過去了。
如今的燕雲十八騎,儼然成為了一個傳說,漠北的年輕一輩幾乎都要忘了,原來在漢家還曾經出現過這麼一隻恐怖的騎兵。
興許也就隻有三四十歲,年紀稍大一些的,還記得、也曾見證過他們的輝煌,
“想當年,突厥查哈河部大肆入侵,北平王青率燕雲十八騎與我漢家騎兵,一夜擊殺三千餘人,更是一路窮追不舍。”
“最終查哈河部,丟下了幾萬屍體,元氣大傷,離開了漠北,再也沒有踏進邊界半步。”
“還有….”
阮元就好像被打開塵封的記憶一樣,精神灼灼的說著,也不斷緩緩的說著。
他又沉醉於那段過往,那一段….每每想起都足以讓其激動不已的往事。
身為大隋的幽州彆駕,他知道的,遠比外人要多,也更真實。
在炕上躺了四五天,辛棄疾的身子骨早就好了七八成,除了還有一些虛弱外,倒也沒什麼大礙。
若非他做了那個長長的夢,指不定早就醒來。
好不容易嘮完嗑,辛棄疾也走出了帳篷。
他發現這個地方,儘管破爛了一些,這也不失為一處“世外桃源”。
每一個人都極為質樸,雖然是窮的一些,還要擔驚受怕,但起碼臉上掛著的笑容,做不得假。
“哥哥,吃嗎?”
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從辛棄疾身前經過,停了下來,仰著大腦袋,好奇的望著他。
她小手中,拿著的是半塊燒餅。
辛棄疾心裡一暖,見著這小家夥那天真的笑容,不禁腦海裡浮現了一些孩子的笑臉。
最近這些日,想起過往不頭疼了。
他能清晰看到。
他們比她更乾淨,也更充滿童真,都生活在一片樂土。
記憶中,
那片樂土對自己很重要,是曾經窮極一生也沒打造出來,甚至沒法收複那片土地,但在某個男人的領導下,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奪回,而且還打造一方樂土。
他還能清晰看到,那個記憶裡的樂土,無數人為男人拋灑熱血,隻為他眼中的某個烏托邦,他也是如此,他們是如此炙熱且狂熱的追隨著那個男人。
有關於自己的事情還沒想起,卻想到這一些,辛棄疾知道,那個男人對自己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