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齊射
二十顆鉛彈從母銃的炮口激射而出,呼嘯著劃出低平的拋物線,如流星一般飛往一裡地外的海盜。
零星的幾聲慘叫響起,卻被遠遠傳來的隆隆炮聲所掩蓋,大概有七八名海盜仿如被一把無形大手推了一把,瞬間倒在地上。
這一波遠射的效果並不算好,總共隻打死了五名敵軍,此外還有三人受了重傷,但走在最前頭的三波海盜已經有一波開始往回跑了。
因為那一波海盜的大哥自己帶頭逃跑了,他看到一名小弟的背後出現一個鵝蛋大小的血洞,鮮血從洞中激射而出,糊了他一臉。
同時,他還隱約看到了一個扁扁的物什飛了出來,接著耳邊傳來一聲慘叫,身旁的另一名小弟捂著手臂痛得在地上打滾。
十二兩重的鉛彈直徑隻有一寸五分,大概也就是雞蛋一般的大小。但由於鉛質柔軟,鉛彈在撞擊到人體的那一刹那就開始變形,每前進一分都會被壓扁一點,最終會在體內形成一個喇叭型的空腔。
這枚鉛彈出來時已變成鵝蛋大小,但在穿透人體之後速度已大不如前,以至於被那位海盜大哥依稀看見。
它接著又破開了另一名海盜的右臂,在骨頭上撞得粉身碎骨,同時也把這人的手臂打成粉碎性骨折。
但是這還不算完,鉛彈的碎片割開了血管,大量的鉛屑進入到血液中,這名海盜最終的結局可能是死於鉛中毒。
這些那位海盜大哥當然都不會知道,他隻是看到了那個喇叭型空腔,以及從空腔中迸射而出的鮮血。
但這次的火力擔當其實是炮兵局,而且對麵隻是一群烏合之眾,仰射擾敵也是能取得不錯效果的,林海於是就決定還是讓鳥銃手多打一槍。
好在海盜是一波一波地行軍,整個陣型十分鬆散,兩波海盜擦身而過,後頭那一波也有十來人加入潰兵一起往回跑。
後頭的那海盜船頭手下隻有百把人,看到好幾百號潰兵衝了過來,哪裡敢下令開槍射殺。這名船頭還在那遲疑,他手下的小弟已紛紛繞路避讓潰兵。
至於那東西方槍支通用的尾部螺栓,不知為何到了我大清卻莫名其妙失傳了,一旦鉛彈在槍膛內卡住那就隻能乾瞪眼了。
林海在陣後看得暗暗發笑,虧自己還因為擔心左翼被包抄而做了諸多安排,結果對麵的右翼反而先亂了起來。
這時,密集的槍聲從更後方傳來,終於有一夥海盜按照李魁奇的命令開火了。
這是一個比較罕見的命令,三錢鳥銃的最大射程也不過二百步,這個距離隻有仰射才能夠得著。一般來說,陸軍部不會這麼遠就讓鳥銃手開火,畢竟第一次開火的效果是最好的。
海盜隊伍的前鋒行進到距離炮兵陣地二百步時,林海再次下令:“鳥銃手射擊!”
砰砰砰砰……
潰兵們有的開始還擊,有的又調頭亂跑,有幾個腦子靈光的往東山灣方向跑去,準備從海裡遊回銅山城,海盜隊伍的右翼隊形頓時就亂成了一鍋粥。
小弟們大多本來就不願打頭陣,眼見大哥如此,哪還會繼續往前走,紛紛調頭向後跑去。
值得一提的是,歐洲直到近一個世紀後才用鐵製推彈杆取代了容易折斷的木通條,腓特烈一世的這項改革被視為是軍事史上的一次重大技術革新,殊不知地球另一邊的明朝人早就這樣做了。
如果裝好彈之後最終沒有發射,那也不要緊,明代鳥銃尾部是用螺栓封口。把螺栓向右旋開之後,再用鐵質搠杖把彈丸頂出來就行。
“入他娘,這幫撮鳥竟然真的打自己人!”
第一排的鳥銃手在竹筒吹奏的樂曲中快步前行,越過炮兵陣地後收住腳步,炮兵距步兵大陣有十五步遠,主要是為了防止火炮炸膛傷到步兵。
在被腥臭的鮮血糊了一臉之後,這位大哥呆立了一彈指功夫,顧不得抹臉就向後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叫喊:“老子不乾了,李魁奇把咱們當炮灰,兄弟們彆給他賣命啊!”
鳥銃手的第一發彈藥也是預先裝好的,陸軍部對鳥銃遊隙控製的要求較高,具體標準是銃口朝下時鉛彈不會滾出來。再加上藥池上方的雙葉旋轉式盤蓋可以防止誤點火,所以預先裝填是完全可行的。
海盜隊伍在平息騷亂後繼續前行,陸軍部官兵則在原地嚴陣以待。
不過這陣騷亂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獨彈仰放本來就是碰運氣,何況對麵的陣型還如此鬆散,能嚇退部分敵軍已經是不錯了,李魁奇的排兵布陣還是起到了一定效果。
“乾他媽的,李魁奇這忘八羔子不當人子。”
“鳥銃手前出!”林海高聲下令,中軍旗鼓隊開始吹奏竹筒,這是要鳥銃手在陣前擺開的意思。
嘹亮的天鵝聲在步兵大陣後響起,一百四十四名鳥銃手在檢查完火繩後紛紛舉槍,仰射的時候無需瞄準,但陸軍部的鳥銃手仍然都是貼臉打放,仿佛手裡的這杆鳥銃永遠不會炸膛一樣。
砰砰砰砰……密集的槍聲如炒豆子一般響起,無數白色的煙圈朝天空飛去,很快又被北風吹散。
鉛彈如同被狂風卷起、撲麵而來的雨點一般,斜斜落入了海盜隊伍中,走在前麵的幾波海盜頓時大亂,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其實這一輪鳥銃齊射隻打死了兩個人,比之前那一輪佛郎機炮擊還有不如,這兩個倒黴蛋都是湊巧被打中了要害,當場魂歸西天。
但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近二十名海盜在這一波彈雨中受傷,這些人的慘叫聲造成了比之前佛郎機炮擊後更大的混亂。
“日他娘,老子不給李魁奇賣命了!”頂在最前頭還沒跑的那兩位大哥也開始帶頭逃跑了,這兩人學乖了,直接就往外海方向跑去。
他們本就不是李魁奇的部下,而且人數還比後頭李魁奇手下那些小船頭要多,一旦要跑根本就沒人敢彈壓。
少數幾個沒跑的海盜舉槍還擊,後隊也有不少鳥銃手衝到前頭來亂紛紛地開槍。和廈門之戰時一樣,這些海盜仍是仰射、平射甚至銃口朝下開槍的都有。
白茫茫的硝煙在二百步外連成一片,密集的槍聲從彌漫的硝煙中遠遠傳來,陸軍部的步兵大陣微微騷動,就像廈門之戰時敵軍從樹林中出現時一樣。
然而這次不用再吹喇叭讓全軍呐喊了,騷動很快就自行平息,海盜的這一波還擊沒有造成任何傷亡,就連輕傷都沒有,因為鳥銃手、第一排殺手隊以及仍然留在陣地上的炮兵都是披甲的。
林海注意到騷動聲主要是從步兵大陣的左右兩翼傳來,第三局、第四局的這幫戰兵有不少都是幾個月前新入伍的。
不過他們也都經曆過和噶瑪蘭人的戰爭,勉強也算是上過戰場,表現比廈門之戰時的第一局要好一些。更何況,這兩局的所有軍官都是來自此前的舟山營或警備司,主心骨是穩如泰山的。
炮兵陣地上,蝰蛇卻看到江雨的臉色有些發白,忍不住上前問道:“江百總,你沒事罷。”
“沒,沒事,我能有什麼事?”江雨勉強一笑,蝰蛇隻覺得這笑容比歪嘴還難看。
海盜隊伍的騷亂仍在持續,陸軍部前出的鳥銃手趁此機會抓緊裝彈,絕大部分人的裝填速度都比平時要慢,隻有少數天賦異稟之輩能發揮出訓練場上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