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也算是斐潛對於曹操的一次試探。
原本斐潛還有些擔心自己這樣的推論,曹操能不能聽的進去,畢竟這是還未完全發生,隻是斐潛根據後世的一些了解再加上現在手頭上的一些信息推演出來的一種未來的可能性。
但是看起來,曹操接受意見和觀念的態度,就真的與曆史上的所形容差不多,是一個肯聽並認真聽各種建議的一個人。
隻不過有一點比較可惜的是,斐潛發覺曹操的重點並不在蔡邕身上,而是在關東士族身上,說到底曹操對於士族的夢想依然還是存在的。
或者說曹操對於自身在士族這條道路上的前途的關注程度遠遠超出了他對於蔡邕的關心程度……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斐潛也能理解,畢竟曹操現在不光是化了自己的錢,應該還有陳留他自己那一幫子兄弟的錢,才募集了這些的兵力,如果這一次討董戰役不能勝利,曹操他又將如何自處?
曹操勉強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慰斐潛,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或許不至於如此……”
此時營門處,張超有些踉蹌的跑了出來,一手還拿著一爵酒,靠在營門之上,高聲招呼著曹操和斐潛……
曹操應答了一聲,和斐潛對視一眼,便轉身往營盤走去。
回到了大帳之中,孔伷和張邈基本上都已經是喝多了,搖搖晃晃,站在大帳中間手舞足蹈,張超似乎酒量好一些,但是也喝得不少,拉著曹操硬是要拚酒……
這種情況之下,要談什麼也都沒辦法談了,斐潛乾脆親自端著個酒壺,看著孔伷張邈張超三個人,哪一個人的酒爵裡麵空了,就給他加上,統統灌倒了事……
第二天,斐潛還在自己營地的時候,就聽到外麵有些喧嘩,正想出去看看怎麼回事,卻看見黃成走了進來,說是兗州刺史的帳下先鋒,派了十幾個斥候先到了張邈營盤麵前,要讓張邈前去迎接……
可是昨夜張邈張超明顯都喝得很多,沒能及時起床,也自然沒辦法接見這幾個斥候,更談不上前去迎接兗州刺史劉岱了。
因此這些斥候就在張邈的營盤麵前不免鬨出了一些動靜出來。
這些斥候真的要辱罵或是衝撞營盤,倒也沒有那個膽子,但是下了馬,故意搗鼓一些聲響出來表示不滿,倒也讓人抓不到什麼把柄。
斐潛嘿然,這個兗州刺史劉岱,看來也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正常來說,兗州刺史劉岱派一些斥候來告知一下倒也沒有什麼問題,至於陳留太守張邈要不要迎接,那張邈自己當然會考慮清楚。
但是現在擺明車馬要一地太守遠遠的出迎,那就不單單是禮節的問題,而是就是要給張邈一個下馬威。
可是如此一來,恐怕效果反倒是適得其反……
斐潛乾脆不去理會,自個兒就窩在營盤當中,反正這個事情是幾個大佬之前相互勾搭也好,相互掐架也罷,都沒有自己指手畫腳的份,還不如靜待事情的發展。
到了快要日中的時候,斐潛忽然感覺到大地有些不尋常的震動,營房的拴好的馬也開始不安的踢踏嘶叫起來。
斐潛連忙出了帳篷,往東方看去……
隻見大隊人馬遠遠的從東麵的地平線上冒了出來,原本隻是一條黑線,但是漸漸的就看出士兵其實穿得是絳色的戰袍。隨著人數的不斷增加,就像是忽然在大地上染上一層暗紅的血色,無邊無際滾滾而來。
人數一旦上萬,簡直就是無邊無際,樹立的刀槍宛如密林,旗幟在風中飄蕩,大地似乎在這一刻都顫栗了起來,人馬的腳步聲就像是悶雷,轟隆隆的在耳邊響過,肅穆的人潮似乎將這塊土地上的一切都蕭殺了,隻剩下鐵和血的碰撞。
風中似乎也充滿了銳利的金鐵之音,雖然是日中,太陽正豔,但是迎麵撲來的兵刃之上的寒光,似乎已經將原本就不多的溫度直接降至了冰點,讓人從內心中發出了寒意。
此時竟沒有任何人敢說一句話,甚至連大聲一些的呼吸都有些不敢。就算是再凶惡的、神經再大條的人,在麵對如嶽如山,宛如潮水一般覆蓋過來的戰爭機器的時候,也都會變的謹小慎微。
軍隊離大營越來越近,壓迫感越來越強,但是似乎依然沒有人下令停止腳步,一直逼迫到了張邈大營前一兩百米的時候,似乎才有人鳴金舉旗示意全軍駐停。
大軍停住之後,鴉雀無聲。
忽然在隊伍的正中間宛如被人從後麵切開了一道小裂縫一樣,露出了一輛馬車。馬車之上,一人頭戴高冠,巍然正坐,在馬車後麵立著一杆絳色大旃,上書兗州刺史四字。
兗州刺史劉岱到了!
竟威儀如斯!
劉岱麵容冰寒,望著營門緊閉的張邈營房,一言不發。此時,除了一些馬匹在輕輕刨地,打著響鼻之外,整隻大軍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空氣宛如厚重的棉被,一層層的往下壓,像要把人壓塊一般。
眾目睽睽之下,張邈的大營漸漸的開啟了……
就在此刻,忽然劉岱大軍中一陣騷亂,左翼的一部分軍馬竟然沒有等到劉岱的命令,直接開撥向外一轉,然後轟然散開,安營紮寨起來,頓時人喊馬嘶鬨哄哄的其亂無比。
劉岱勃然大怒,正待要讓人前去發令製止,卻看到張邈大營門口處挑出了一杆大旗,上書豫州刺史四字……
張邈沒出營門,倒是孔伷一搖三擺的從營門裡麵出來了,往外一站,笑嗬嗬的一拱手,朗聲說了幾句話,似乎是在問候劉岱的一些客氣的話語……
要是來的人是張邈,劉岱自然可以大刺刺的端坐馬車上,讓張邈上前來參拜,畢竟自己級彆比張邈要高,但是現如今沒想到張邈沒有出來,反倒是來了一個孔伷,這就讓他沒辦法再端坐在馬車上了,畢竟自己是刺史,孔伷同樣也是一州的刺史,級彆一樣,若是再坐在馬車上,一個狂妄尊大的帽子少不了要扣到劉岱的頭上……
所以劉岱也隻得下了馬車,與孔伷拱手見禮。還沒等劉岱問及孔伷關於張邈的事情,卻聽到右翼人馬也已經在本部長官的號令之下,往外轉開,尋了一塊地皮,叮叮當當的紮起營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