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已經開春了,但是天氣還是有些寒冷。
斐潛記得東漢末年正好是遇上了小冰河時期,而小冰河時期最先受到影響的,就是農作物。
人類或許還可以多穿一些衣物,生火取暖來抗衡嚴寒,但是農作物就沒有這個本領了,尤其是在漢代,許多農戶還是根據老皇曆舊經驗來種田,碰見春倒寒的天氣,凍死了麥苗真的是會欲哭無淚。
而糧食又是人類社會的基礎,所以在公元二世紀進入三世紀的時候,全世界範圍內許多的大國都跪了,像什麼安息,貴霜,還有羅馬都給跪了,未必沒有一部分天氣的原因在內。
冬日的凍土如今還未完全化開,又碰上董卓遷都,今年河洛地區估計要顆粒無收了……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司隸這麼大,董卓就算是再胖,也是吃不下,比如河東郡,河內郡,董卓基本上也不會去搞什麼遷都的動作了,畢竟這兩個郡雖然屬於司隸,但是隔著一條黃河,就算董卓李儒有這個心,地理上的限製確實不便做什麼事情。
但是弘農郡和和河南尹本身就是重要的產糧地,如今被董卓這麼一搞……
原本斐潛隻是打算派遣黃旭運輸這第二趟的書籍,但是一個是遇到了李儒設卡,第二是這兩天洛陽城內的氣氛越來越詭異,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搞得心神不安,乾脆就跟著第二趟的車隊一起走一趟看看。
不管怎麼說,自己熟悉一下路線也是有好處的。
斐潛跟著車隊,黃成自然也就跟著來了,而且還多帶了二十名的兵士。
這一次董卓軍真的是動真格的,出了洛陽城,凡是交通要道,都有卡哨檢查,而且還有一隊兵士在一旁虎視眈眈,似乎稍有不對便會衝過來一般,搞得往來的車馬人群氣氛都很緊張。
幸好有李儒開出的“過所”和斐潛左署侍郎的身份,所以雖然遇到了檢查,但也沒有什麼過多的為難。
一路西行,和斐潛南去荊襄有些相似,又有一些不同,從洛陽城所在的河南尹往弘農郡走,過了穀城就是新安,而在這兩個縣城之間有一個天下名關——函穀關。
函穀關其實分成兩個,一個是秦朝函穀關,一個是漢代函穀關。兩個函穀關並不是在同一個地方,當時秦國為了防備東方諸國西進,在豫西“淆函孔道”的西端,據險設關,名“函穀關”。
後來漢朝定都長安,就跟後世北上兩城一樣,許多人都以自己是城內人自豪一樣,所以當時漢初也有許多人以自稱“關內人”自豪。漢武帝時期,那時弘農郡還沒有這個稱呼,有一個人名叫楊仆,因為平叛有功,即將封侯,但是關內地區的差不多封完了,漢武帝就跟他說,要不在關外給你找個地皮封吧?
因為老家在新安南灣的楊仆並不情願做一個“關外侯”,於是上書漢武帝,願意貢獻家財,將函穀關東移至今新安縣境。漢武帝也覺得移關有利於擴大關中地盤,加強對關東的控製,於是同意了他的請求。
從此有了漢函穀關。
兩個函穀關之間,就是從關西要進入中原腹地的重要通道——“崤函通道”!北麵是黃河,南麵是秦嶺,中間就是唯一進入長安雍州的通道,重要性不言而喻。
斐潛一邊坐在馬車內搖搖晃晃,一邊思考著,董卓一旦退入了關中,如果要進攻八百裡秦川的長安地區,自古以來就隻有四條路線。
一個自然是洛陽和長安之間的所謂重要路線“崤函通道”,這個就是現在斐潛腳下走的路了。這條路隻要在函穀關一卡,難以展開地形加上雄關,會讓所有領軍攻打的將領深感崩潰。
第二條就是從上黨地區的運城盆地西渡黃河,這條路看起來似乎很寬大,但是實際上可以供給大軍渡河的渡口並不多,而且渡河之際極易遭受攻擊,也並非易事。
第三條路就是當年劉邦進關中走的那一條路,從南陽盆地翻越秦嶺,過武關克藍田,才能正式進入關中,但是這一條路,不是要渡丹水就是要翻秦嶺,還要攻打武關,如果當初秦朝不是主力被項羽牽製住,劉邦還真的沒有什麼機會走通這條線路。
最後一條路就是曆史上諸葛企圖攻打關中的隴右之路,這條路已經被諸葛和薑維多次論證了攻打關中的難易度……
所以董卓現在隻要縮進了關中,這些位處於山東、南陽等等中原地區的士族真的是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這一次斐潛就是想去函穀關看一眼,親眼見見這一座千古雄關,至少在心裡也有一個準備……
離開了穀城大概十幾裡,因為董卓軍的設卡,路上的行人少了許多,整條路上就不知不覺中隻剩下斐潛這一隊車馬在行走,車輪壓在砂石之上發出碌碌的聲音,戰馬的馬蹄聲和兵卒的腳步聲,加上盔甲甲片互相敲擊之聲,更顯得四周蕭瑟靜謐……
走著走著,在車馬中間黃成忽然高喝一聲,命令全軍止步。
斐潛問道:“叔業,可有何事?”
黃成皺著眉頭,四下環視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道:“斐郎君,似乎有人在窺視我們……”
斐潛聞言一驚,這個荒郊野嶺,有人窺視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像黃成這樣的習武之人,六感本身就比較敏銳,像上次在黃家隱院遇到黃忠的時候,斐潛盯著黃忠時間一久就被黃忠發現了,那麼現在估計是在前麵的山上有什麼人盯著黃成看被他察覺了……
腳下的這條路依山而走,到了前麵山腳就往裡一拐,視線就被山體遮擋住了,看不見路的那一頭是什麼情況,右手側不遠處就是黃河,也沒有地方可以繞道。
“結陣而退!”既然黃成有所察覺,安全起見,就不能往前麵走了,前麵的路徑狹小,情況不明,貿然往前,無疑是拿自己生命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