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陽殿內一片詭異的安靜。
劉協本身就是形式上的傀儡,向來上朝了,隻有兩句話,一句就是“眾卿平身”,另外一句就是“相國之意甚好……”,就連退朝也是宦官喊一嗓子,沒他什麼事情,方才大著膽子說了一句額外的話,已經是破天荒的事情,也正是如此才會引起董卓的注意。
所幸隻是一個無關大雅的事情,在董卓眼裡就是一個小孩看不清殿外的人才說的話,所以也沒有多大關注。
不過若是再說些什麼就不合適了,因此劉協隻是緊緊的抿著嘴,在帝冕之後靜靜的看著。
董卓也不說話。
這件事情擺明就是山東士族搞出來添堵的,現在雖然是被台階之下的兩個人機緣巧合給破解了,但是對於董卓來說,能夠忍著怒火不發作出來已經是很了不起了,所以根本就不想說任何的話。
太傅袁隗也不說話。
眼前的這兩個人破壞整個的計劃就他惡心不已了,更何況現在居然還要給予表彰,這種事情怎麼會讓太傅袁隗感覺到舒服?而且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如今是要儘可能的撇開關係,又怎麼可能隨意說話?
李儒也不說話。
雖然他跟董卓已經講好了,有了預案,但是不代表他就因此會輕易的放過袁家袁隗和楊家楊彪,現在不收拾他們隻是因為時機還不成熟,所以隻能是暫且先放過,但是放過不意味著就讓袁楊這麼輕易的過關,先拿捏一下也是正常。
至於其他人,在這種雙方大佬較勁的時候,更是恨不得立刻隱身,又或是有個地縫鑽進去,又哪裡會囂張的站出來吸引火力?
因此大殿之上,就呈現出一種異常靜默,尷尬的氛圍在不斷的蔓延……
斐潛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席子上,心裡也是在不停的嘀咕,尼瑪原來以為等我進來的時候應該差不多都該談的談了,該妥協的妥協,該吃虧的吃虧,沒想到看這樣的架勢,哪裡像是談過的,分明是一場大仗即將上演啊……
可惜人小言微,根本就沒有什麼發言的權利,隻得繼續跪坐著,當成乖寶寶的樣子。
一旁的張遼比起斐潛來,若是在戰場上,那簡直能甩出斐潛至少十裡地,但是現在卻十分的不堪,汗珠子順著發鬢就往下滴,又癢又難受,但是卻連擦一下都不敢。
因為在漢代朝見禮儀當中,跪坐的要求就一條——“坐如屍”……
都是屍體了,還能動彈麼?
擦汗?
想都不要想!
所以,張遼隻能是硬生生的忍著。
所幸的是,最終是王允打破了沉默,叫出了台階下兩人的名字:“騎都尉張文遠,左署侍郎斐子淵……”
沒辦法,王允雖然是太仆,但是關鍵是兼職著尚書令啊,不管怎麼說,這兩個人的封賞也好,處罰也罷,都是要通過尚書台的,而且本身他能登上太仆之位,也是靠著自己在董卓和袁隗雙方調和關係而來的,所以在這個局麵下,於公於私都是他開口較好。
張遼顯然是鬆了一口氣。
兩人一同站立,拱手回話稱是。
“汝二人且將函穀一事,細細說來,不得隱匿,可知否?”王允朗聲說道。
函穀關的事情本來就已經有形成了書麵的報告呈交了,諷刺的是這一份報告所有在場的人當中除了皇帝劉協之外,都基本上是看過了,事實真相怎樣,大多數人心中都有了一個答案。
如果一般性的圍剿黃巾,也不至於專門到朝堂之上來覲見當庭敘說,又不是當年殺掉了黃巾三大頭目張角等的大功績,就是按照書麵報告上的說法也隻是殺了三千餘的黃巾賊而已,至於專門要到德陽大殿上來說麼?
當年皇甫嵩大破黃巾的時候也沒有全部的將領都進京獲得覲見,除了皇甫嵩作為統軍將領理所當然得到了皇帝的接見,而大部分中小將領都是留在了廣宗,等待各自拜授官職。因此像殺了三千黃巾這樣的小規模戰鬥,要不是發生在函穀關,明顯牽扯到了如今洛陽鬥爭的雙方,甚至根本就不會有什麼上朝堂的機會,而是會直接按照軍功折算一下,給點賞錢,再加個虛銜什麼的也就了事了。
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弄得大張旗鼓……
這件事情就要看董卓方麵的意思了,具體要還是不要深究下去,不深究就是一般性的黃巾賊,而一旦深挖下去,這個就麻煩大了。
王允讓張遼、斐潛二人重新再說一遍,無非也是想借此就將此事當著所有人的麵,蓋棺定論……
況且,王允也沒有得到李儒的什麼通氣,所以他也不知道董卓一方到底是什麼意思,所以便采取了最保守的方案,讓張遼和斐潛自己講,並且還特彆強調了“不得隱匿”,所以不管是張遼和斐潛說不說具體的真相,與他自己都沒有什麼關聯了。
張遼的官職比斐潛大,並且也是主要的領兵將領,所以關於函穀關這一次的“黃巾賊”事件就當仁不讓的由張遼進行闡述。
張遼雖然方才的時候顯得多少有些緊張,但是在真正開口之後,卻講的聲音平穩,條理清晰,沉穩有度。
張遼實話實說,並沒有做任何的推測和論斷,就隻是將在穀城所遇到的事情,然後為了追查事件的源頭,跟著蹤跡追到了函穀關,遇上了逃出來的斐潛,然後得知函穀關關令與黃巾有所關聯,便快速進兵趁其不備占領了函穀關,之後便抵抗函穀關令鄭揂的攻城,最後設計殺了鄭揂等統領,最終解除函穀關之圍……
斐潛隨後補充說自己是隻是跟著蔡府的藏書運輸到了函穀關,然後遇上了鄭揂圍殺,而且還火燒驛館,逃命之下放火燒了函穀關的東城牆,然後遇到了張遼……
張遼和斐潛說完,許多人偷偷鬆了一口氣,畢竟兩個人當中都沒有提及所謂的山東士族的什麼事情,最多隻是滎陽鄭氏不知道怎樣竟然和“黃巾賊”勾搭到了一起去,當然在滎陽董卓軍和關東聯軍曾經有過一場大戰,說不定是因為這個才導致的函穀關之變也不好講。
反正當事人沒有說什麼……
本來這個事情就可以就這樣結束了。
沒想到李儒出聲說道:“左署侍郎斐子淵,汝先於騎都尉張文遠至函穀關,可否察覺有何異樣?”
斐潛的心都差一點跳出來,尼瑪你個李儒,乾啥不按劇本來?
明明之前說好的,難道你現在要變卦不成?
能不能講點道理啊,不帶你這樣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