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木板在弩槍麵前,如同一張薄薄的絹紙,輕易的被撕裂四分五裂,弩槍去勢不止,穿透木板之後還深深的紮入了地麵,尾杆還在不斷的顫抖著,就像是頑強的戰士仿佛要進攻衝鋒到最後的一刻。
裡那古的臉色不是很好,弩槍到他的座位的距離就隻有大約百步的距離,而且又是從山頂上發射出來的,換句話說,隻要強弩車稍微調整一些,那麼他也就將成為被攻擊的目標,而且在這麼高速的弩槍攻擊之下,除非一開始就預判到了弩槍的進攻路線,否則等看到了已經到了麵前,就算是躲也不一定能夠躲得掉。
這種感覺讓裡那古頭皮一陣陣的發麻,恨不得拿掉包頭好好的撓一撓。
這種強弩車不都是在大型的城池上才有的麼?
裡那古在邊郡這麼多年,也僅僅是遇到了兩個城池上有,一個是雲中,一個是臨戎……
“斐上郡,這就是你所說的展示?”裡那古臉色陰晴不定。
斐潛笑笑,說道:“是,但是……還沒有完……”
沒完?沒完是什麼意思?
裡那古忽然明白過來,猛地扭頭往山頂那邊看去。
隻聽見尖銳的嗚鳴尖嘯聲接連傳來,又有三根,不,是四根黑線從上頂之上出現,猛地紮了下來!
“嗵嗵嗵嗵”四聲幾乎連在一起的聲音響起,裡那古緩緩的轉過頭來,原先哪一個巨大的木板標靶已經看不見多少的殘骸了,隻有五根黝黑的弩槍參差的斜立在哪裡顫抖著……
市場裡有不少人都聽見了這邊的聲音,等看過來的時候許多胡人都呆了,不少人手上拿的東西掉下來了都沒有發現。
正在市場內的崔家的那些售貨的夥計們都不約而同的微微挺了挺腰杆,臉上帶的笑容更顯得親切了些。
雖然弩車沒有再繼續發射,但是市場之內那些原本因為某些事情講話有些大聲的胡人,不知道為什麼,都下意識的放低了嗓門……
裡那古閉上眼睛,在腦海中開始了模擬,如果僅有一架強弩車的話,自己的馬隊或許還可以憑借速度強衝,但是五架弩車次序發射的話,那簡直就是一個災難!
裡那古斜斜瞄了一眼不遠的大營,估算了一下距離,從這幾根弩槍看起來,覆蓋到大營完全一點問題都沒有,而且這個精度實在是有些嚇人啊……
“不知道這個展示是否還能勉強看得?”
“啊……”裡那古覺得嗓子有些乾啞,端起一碗酒咕咚喝了兩口之後才說道,“看得,看得!真是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斐潛笑笑,揮揮手讓兵士去收拾一下場內的殘骸。
離開黃家隱院的時候,請求家主黃承彥幫忙做的零配件就是這五架弩車的一些重要核心部件,一直都藏在斐潛的那一輛馬車之中,這一次建立了北屈營地,也就拆出來帶到了這裡,讓黃鬥拿出來進行組裝了架設在山頂之上。
但是也就隻有這麼五架,如果想要再做的話,沒有了黃家的那些精良的部件,不管是精度,還是射程,甚至是耐用度都會大大的下降……
不過裡那古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他聽著山頂上叮叮咚咚的聲音一直在響個不停,心裡有些發毛,就覺得這胡凳也似乎有些坐著不太舒服,扭動了一下,乾笑了兩聲,說道:“斐上郡,你這裡的貨物似乎挺周全的啊……”
“那是自然,基本上隻要是市麵上有的,我這裡都有。”
裡那古稍微靠近了一些,說道:“那麼……這個刀甲……不知道有沒有?”
斐潛心裡說道,有刀甲我還想留著呢,還怎麼賣給你?不過話自然不能這麼說:“刀甲自然也是有,不過麼這個價格麼……另外,現在也不方便……你看,雖然今日你我一見如故,但是也還是第一次見麼……”
“那斐上郡的意思是……”裡那古轉了轉眼珠,問道。
斐潛嗬嗬一笑,說道:“我什麼意思都沒有……真的,什麼意思都沒有……”
裡那古哈哈大笑,說道:“好,好,我明白的!”
斐潛也是笑,這個世界上有時候就是這樣,你將真話的時候未必有人相信,反倒是更願意去相信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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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打默默的將一塊麻布放下,雖然他也很想要這一塊布匹,家裡的婆娘之前就一直有念叨過,但是他更想要一口釜和一點茶。
經過了幾個攤鋪,終於發現了有在賣茶磚的,阿打興奮的蹲下,指最小的那一塊問:“這個……怎麼換?”然後將那隻羊提到麵前,“這一隻,換這個,可以麼?”
“大羊啊,雖然差不多,但是我這不換羊啊……”夥計也不會胡語,但是有人會啊——斐使君在開市之後找了一些會漢語的胡人來幫忙充當翻譯——於是便站起身開始找人,“嘿!那個誰……骨渣!嗯,不對,那個渣骨!渣骨!來這裡!”
“紮古?”阿打疑惑的回頭。
“阿打?!”一個胡人聞聲扭過頭來,看見了是阿打,便三步兩步跑了過來,和阿打又是擁抱又是拍背。
“你們兩個認識啊?那你跟他好好說說吧……”
“阿打你是要……哦,要買茶啊,對,不能直接拿羊換……啊,你跟我來……”紮古帶著阿打到了一個單獨的草棚之處,“你要先在這裡把羊賣了,然後拿錢再去買茶葉……”
要先換成錢啊,阿打當然是知道錢是什麼,但是一直以來在和漢人,甚至是和族內的人的交易當中,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以物易物,很少用到五銖錢。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拿羊換錢,再拿錢換茶,直接拿羊換茶不更省事麼?”阿打覺得多繞一個圈子乾什麼,錢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拿了也沒有用啊?而且按照之前的習慣,這些所謂的錢都是頭人們比較喜歡,像自己這樣的普通牧民,就算是看到了,多半也是毫無興趣。
“哎!反正這邊的規矩就是這樣,而且……”紮古扭頭左右看看,湊近了阿打的耳邊說道,“其實以前我們直接換都吃虧了,換錢更好!來,我來幫你。”
在紮古的幫助下,阿打很快就將羊換成了五銖錢,然後到了售賣茶磚的地方,又用這些五銖錢買下了那一小塊的茶磚,然後很驚奇的發現,自己手上居然還剩下了幾枚的五銖錢……
“這個……”阿打看看左手上的茶磚,又看看右手上的那幾枚錢,腦袋中一片混沌,不是用羊換了茶磚麼,怎麼好像是多了一些錢出來?
紮古哈哈笑著,說道:“沒錯吧?按照以前的方法直接換,可就沒有多出來這個錢了!”
阿打將那約還不到一斤的茶磚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懷裡,又緊緊的捏著那幾枚五銖錢,猛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便拔腿就往外跑……
“阿打,嘿!阿打,你要乾啥?這就要走啦?”紮古有些疑惑,因為多半來這裡牧民都會將手頭上的這幾枚五銖錢花的乾乾淨淨才肯回去。
阿打一邊腳下不停,一邊回頭喊著:“我的馬在巴達那邊,上麵還有一些羊皮,我去拿過來也換成這個,這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