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斐潛有考慮過將這些人留在此地亦或是押送至北屈,但是都不太現實。若是一些挾裹而來的百姓,斐潛則無論怎樣也要保留下來,可是這俘虜全是戰兵,這個……
沒有時間來收攏人心,沒有人手來看管已經沾染了鮮血的白波軍戰兵,人是先天具備惰性的,就像胡人習慣了沒有東西就南下,這些已經拋棄了田地,拿起了刀槍的人還會有多少勤奮耕作的念頭?
現在斐潛自己都在走鋼絲,不僅關係到自己,還有蔡邕一家,黃氏一族,甚至包括黃成崔厚等等這些跟著自己一起來到北地的人,還有哪些普通士兵,斐潛有什麼資格拿這些人的風險來展示自己的善良和仁德?
拿著期望對方的善良和感恩去對賭自己因此而承擔的風險?
賭不起啊!
至少在這個節點上,完全賭不起。自己一沒有名望,二沒有土地,三沒有兵力,就算是最簡單的一個煽動,都有極大的可能引起這些人重新作亂和反叛。
很抱歉,對不起。
所以,請你們上路吧……
如果我現在能夠有更多的力量,能夠有更大的實力,你們就能活下來……
但是,我現在所能做的也隻是在你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的那一碗薄粥……
我現在更需要的是對已經將身家性命都交在了我的手中的人負責,然後才能考慮其他,否則就是對這些信賴我的人最大的傷害。
雖然理性告訴自己是對的,但是這畢竟還是違背了自己的感情坑殺了。
這種自身力量薄弱無力控製的感覺讓斐潛異常的難受。
斐潛搓掉手上沾染上的已經變成了黑褐色的黃土,但是卻似乎永遠也搓不掉沾染在手中那種油膩粘稠的感覺。
函穀關上,自己親手殺死了一個人。
平陽城下,自己下令坑殺二千白波。
或許今後,自己還會去殺更多的人……
賈衢慢慢的走了過來,拱手向斐潛見禮,說道:“使君可是有所感懷?”
“土敝則草木不長,水煩則魚鱉不大,氣衰則生物不遂,世亂則禮慝樂淫。孰之過也?土乎,草乎,水乎,魚乎?”斐潛當然不可能將自己的小心情說給賈衢聽,因此就往大方向上去扯,而這種哲學性的問題,自然是最佳的話題。
這一類的問題,當然是沒有一個標準的答案,主觀因素和客觀因素永遠都是哲學上爭論不休的矛盾體。
斐潛所說的這個話,當然可以引申到當下朝政的這個局麵,草長歪了,魚生瘸了,能全部怪罪到草和魚身上麼?但是所謂土和水,是客觀存在,又怎能有錯?
賈衢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無教逸欲,兢兢業業。天敘有典,勅用五敦。天秩有禮,五禮有庸。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天討有罪,五刑五用。使君以為然否?”
斐潛聞言回頭看了看賈衢,忽然笑道:“梁道治尚有得矣!”
賈衢拱手表示謝過斐潛的稱讚。
賈衢說的沒有錯,現在自己作為一個大漢王朝的臣子,自然是需要儘作為臣子的本分,替大漢王朝分憂,至於其他的事情,應該不是當下最主要的問題。
當然,賈衢多少也有一些借此表示自己支持斐潛的意思,因此斐潛也衷心誇讚一句,表示謝意。
斐潛收拾一下心境,回到當下的局麵當中,雖然說自己打敗了白波軍一次襲擊,但是整體的情況仍然不容樂觀……